专栏名称: 读者
《读者》杂志官方订阅号。 中国人的心灵读本,全家人的精神纽带。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新周刊  ·  东北有多狠,热搜没一个说对 ·  昨天  
三联生活周刊  ·  “请假羞耻”,打工人难以摆脱的隐形枷锁 ·  2 天前  
三联生活周刊  ·  你曾亲眼见过一部交响乐的诞生吗? ·  4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读者

读者故事 | 我的鞋子突然不会动了

读者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3-10 20:00

正文

多想,睡一觉醒来,发现是梦一场


1.

  

洛灵被护士们五花大绑地捆在洁白的病床上,活像个木乃伊。


夜色降临,屋内飘起滴答滴答的钟声和淡淡的茶色康乃馨的香气。


2.


突然,偌大的华丽舞台一片漆黑,洛灵警惕地将双手抱在胸前,紧张又急促地喘着气,嘴巴张了张终究又紧闭上了。“吧嗒”一声,白色聚光灯照在舞台中央,一双白色的小鞋出现在灯光下,白的刺眼,扎人。洛灵的心狂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无疑,那双鞋就是小时候爸爸给自己买的那双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上飘到空中,舞台的灯光忽明忽暗,那双鞋开始慢慢的移动,仿佛小孩子蹒跚的步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洛灵的脸煞白,身体开始僵直。可是那双调皮的精灵般的,不,后来变成魔鬼般的小白鞋,先发出“咯咯咯咯......”声音,继而突然嘤嘤哭泣起来,后来变成歇斯里底的哀嚎,像夜间的猫叫一样。它在不停的扭动,疯狂的在舞台上旋转、跳跃。


“啊,不,你给我停下,你这混蛋,你......你被囚禁起来了,你是不会跳动的,你给我停下......”洛灵痛苦的嚎叫着,可是她始终发不出声,声音仿佛烟一样在喉咙消失。舞台的灯光由白变成浅红,又变成血红。那双小白鞋还在不停地舞蹈。洛灵,想跑上前去把这个可恶的魔鬼抓起来,可是她的身体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不得,她向一个活死人一般的躺在病床上。


多想,你再对我说:我爱你,不会怪你.


3.


护士何文走来,看见洛灵在床上抽搐,额头冒出汗珠,嘴巴紧闭着。何文皱了皱眉头,忽而眼睛放亮:“这疯丫头估计是做噩梦了吧,难道是梦魇,额,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没有走开,叹了口气,坐在洛灵的身边,心里默念着:“醒来吧,醒来吧.....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患上了重度抑郁,万一哪天想不开,她的父母该咋办呢?”


洛灵在梦中挣扎了好久,终于逃离了地狱般的折磨。她缓缓睁开眼,看见身边的何护士,慢慢道:“姐姐,你......”何护士赶忙笑道:“丫头,做噩梦了吧,不要怕,姐姐在这里啊。”


洛灵看了看表,已经早上九点了,她盯着这个表看了半天,觉得心里有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滋味。何护士看到她的目光依然呆滞,又看了看那时钟,笑道:“想啥呢?你看这个小兔子时钟多么可爱啊,那两颗白白的大门牙是不是很可爱?”


洛灵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看着何护士,又侧身躺下了。何护士看着她暗黑的脸色和暗黑的手指关节,知道她的病不太好治,她已经住了一个月了,还是如此的偏执和阴郁,情绪像暴风雨和阴天一样的交换着,没有哪怕一丝丝的阳光。没办法,没办法,这是心病。何护士叹了一声走出了病房。


多想,深夜时分,你在我身旁

4.


“上天保佑,愿母女平安,上天保佑!”洛江川在神前祈祷,里屋传来媳妇娟子歇斯里地的哭喊。几个时辰过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洛江川内心的焦虑,女儿出生了,孩儿她娘也平平安安,他赶紧在神前拜了三拜,急急忙忙跑进屋里。


洛家从此多了一个女儿,老来得子着实不容易。洛家上下极其宠爱这个姑娘,这姑娘说来也实实在在是极其乖巧听话的。从不惹大人生气,从不和小朋友们闹矛盾,她从来都实心实意的为朋友们着想,班级里所有的小朋友都愿意和她交上朋友。


一天,邻村里的大仙在她家门口经过,洛江川很想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算算命,他客客气气地将大仙请到自家来:“先生,您是神仙在世啊,您如观音菩萨善良啊,您看,我家这丫头的命咋样?”大仙仔细瞧了瞧,说到:“善童转世,好生爱惜,若有不测,其命数也。”洛江川听后,觉得自己的女儿是童子转世,甚是高兴,至于日后有什么不测,则心里宽慰道:“我好生爱护着便是。”


洛灵六岁了,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洛江川欣喜的带着她去赶集,为她买了一双小白鞋,洛灵高兴坏了,回到家和爸爸在院子里玩耍起来,一边跳,一边笑。突然,洛江川感觉有些上不来气,缓缓的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洛灵独自玩耍着,看见爸爸躺在地上,心里想:“咦,爸爸睡啦?是不是太累啦,我可不能去打扰爸爸,我要静静地等着爸爸醒。”她还自己嘘了一声,静静的蹲在原地,自己画着圈,一点也不敢动,生怕把爸爸吵醒。


傍晚,妈妈回来了,看见丈夫躺在地上,心里慌了,边跑边喊道:“咋啦,这是,咋啦,啊,灵儿,你爸爸咋啦?”“啊,怎么回事?”她妈急急忙忙地去喊邻居,邻居赶紧叫医生。她妈大声哭起来,转而大声对洛灵喊道:“你傻吗,你看到爸爸躺在地上你不去叫人啊,你这善童转世,这就是你做的好事啊!”


洛灵哭了起来:“我......我,我的新鞋突然不会走了,它不动了。”她妈瞬间崩溃了,起来将洛灵扇了一耳刮子。洛灵自己在那里嚎啕大哭,家里人忙着将洛江川抬到了村里的医务室。


晚了,终究是晚了,人不在了。洛灵从此没有了爸爸,从此也种下了心病,那抑郁的小毒蛇在心里慢慢地长大了。

 

多想,蓝色的忧郁开出花朵

5.


日子还得过,平平静静地过着,她妈待她不冷不热,不仅因为她害死了爸爸,也因为众人说的童子转世,因为不止一个大仙这么说过,他们都说,她上辈子是天上神仙身边的童子,因做错了事情而被罚下人间,她是来将功赎罪的,有善良的一面,可是也带着自身的邪恶。村里人信这些神神鬼鬼。洛灵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坏,经常性的感冒发烧,人家都说:“她爸爸想她了,想把她带走呢。”


尽管有些小风波,可日子还是慢慢过去了,洛灵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考上了省里不错的大学,有着很好的同学,在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她一见就觉得很温暖,很贴心,不知为何,他给的感觉除了小孩子的调皮外,还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她的压力很大,面对优秀的男朋友,她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自己有什么不满从不说出来,每天展现出自己快乐的一面,可是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却时常忍不住哭泣,她怪自己没有好好的努力,怪自己害死了爸爸,伤害了妈妈......从最初的自责到后来的天天以泪洗面,她最终精神开始崩溃,疯狂起来很是吓人,而在她住院期间,他的男友因内心压力太大和家里的断然拒绝,她们分手了,这对于洛灵来说无疑是一个更加巨大的打击,她认为她为他付出了所有的爱。


她心里的难过不对任何人说起,她都写到一张张小纸条上,“ 我爱的人都不在我身边了,如果睡一觉,发现原来只是梦一场该有多好”。她想念自己的爸爸,想念自己的他,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她觉得他们把她抛弃了。


多想,有一天,你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6.


窗边的花瓶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上不同的花朵,从她住院到现在,已经换了十种花了,在这两个多月的禁闭和治疗中,她无数次的发疯,哭泣,把自己弄个蓬头散发。还好,护士姐姐还没有厌烦,医生也没有放弃,而是时时刻刻在她清醒的时候开导她。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同时进行,她燥热的情绪渐渐平息,有段日子,她像只忧郁的小猫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偶尔在夜间啜泣,大家觉得这丫头是不是要开始好转了。


十多种花,可是她一种也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些芬芳的鲜花,因为它们最终是要枯萎的,就像曾经死心塌地爱着的人最终也会离开自己一样。她更喜欢窗外的天,窗外的树,天永不会消失,即使有雾霾,她也相信着,乌黑的天空上方会有更加湛蓝的天空。她说自己有时候会更喜欢石头,喜欢土地,喜欢一切可以与沧海桑田比肩的事物,因为它们仿佛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有一天,忧郁的小猫咪问自己“拿什么来拯救我自己?”,她悄悄走下病床,听着自己缓缓的呼吸,双手合十,跪在窗前,向着墨蓝的天和皎洁的月,开始祈祷。当一个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许就会用信仰来拯救自己吧。她祈祷上天不要再惩罚她:“我对每个人都很好,我一直在赎罪,为什么要让我生病,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情……”


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诘问了,她深呼吸一下,“对不起,爸爸,妈妈,我的朋友们,我不是有意的,我爱你们,我想让自己好起来,我想去上学看书,请帮帮我吧。”她每天夜间的祷告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她觉得那时候天空才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


可是第一次的自我拯救失败了,原因是隔壁住进了了一个小女孩。

 

多想,我一望,就可以看到你的笑


7.


自从住了院,洛灵,几乎每天都光着脚丫子走来走去,连袜子也不穿,一开始,何护士还心疼洛灵,可是不久之后,何护士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拿专业知识来慰藉自己的良心——因为抑郁症患者往往特别耐寒,体内的燥热郁结,这是专业的,错不了。


隔壁住的那个小女孩,呆萌萌的很是可爱。你只看她的外表很难发现她是个抑郁症患者。她总爱穿着漂亮小鞋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她太小了,护士不忍心用严厉的目光恐吓她。


有一天,她穿着一双小白鞋跑进了洛灵的屋子里,她背后藏着一个布娃娃,想狠狠的吓这个大姐姐一下。洛灵着实被吓了一跳,而小女孩却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还不停的蹦来蹦去。


看到那双小白鞋,洛灵的精神恍惚了一下,突然愤怒的吼了一声:“你走开!滚!”小女孩吓的不知所措,笑声瞬间消失,她呆住了,一动不动!洛灵又吼了一句:“难道你的鞋也不会走啦,你个小坏蛋!”顺势把小女孩推倒了。何护士听见了她的吼叫,急忙冲进病房,一把将小女孩拉走了。


她真切的看到了那双多么可恶的鞋子,就是它害死了爸爸。那双鞋子使她心里受了刺激,但同时也是她正面面对自己的开始。


她又开始在房间里乱砸东西,把那花撕得粉碎。一群护士和医生赶来,利索的将她捆在了病床上。医生对何护士说到:“把她母亲叫到我办公室。”

多想,干枯的心得到原谅


8.


 “刘医生,您好。她......”灵母亲满脸疲惫的问道。


 “您坐吧,您也看到了她的情况,已经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治疗,病情虽有好转,可是她的精神很难受自己控制,药物治疗只能缓解,不能根除。今天她看见了隔壁小孩儿的鞋开始燥热起来。她的这种阴郁和燥热间歇性的发作,对自身伤害很大。我其实想再深入了解下,她是否内心有很大的负担,希望您可以告诉我,或许她需要深度心理治疗。”刘医生伸手示意洛灵母亲坐下,开始了沉重的回答。


“其实,她小时候,害死了她爸爸,不,不是直接,算是间接的。我作为她妈,我爱她,可是又怨她,我和她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可是,刘医生,我是爱她的,我......”洛灵她妈有些说不下去了。


“您别着急,您先喝点水,我能听听原因吗?”刘医生说道。


洛灵妈缓了缓,擦了擦眼泪,开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刘医生也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谢谢您说出了具体原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隐私,也不会跟洛灵谈起。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治疗方案了。您等我电话吧,下周来下医院。”


刘医生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脚步沉重,他遇见过很多的精神患者,他深知禁闭和药物是不能治根的,这些患者有心理郁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自言自语道。


“何护士,您来!”他拨了护士值班室的电话。


多想,再看那年花开


9.


何护士急急忙忙赶来,她是新来没多久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洛灵,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尽心尽责,自己的上司要夸夸她呢,这个可爱的姑娘不知道有沉重的任务已经落在了她肩上。听完刘医生的命令后,“Yes,sir”,这个何护士,偶尔搞笑一下,她的存在使得医院浓重的“雾霾”略微少了些。


其实,每天晚上洛灵的自我祷告都被门外的何护士听到了,她负责洛灵的一举一动,深怕她想不开。刘医生当然知道洛灵的深夜祷告,只是他还不明白具体的情况,所以才把洛灵妈叫来。过了几天,洛灵又可以自由行动了,晚上,何护士笑嘻嘻地问洛灵:“My dear,亲爱的洛灵,我带你去院子里看星星好不好?散散心,好不好?”洛灵没说话,点了下头。


何护士把洛灵领到院子里,自己借故要回去拿点水果,就把洛灵一个人晾在那里了。过了一会,洛灵听见一阵脚步声,以为是何护士,没回头,自己望着天空发呆。


“灵儿”久违的声音啊,洛灵猛回头,看见妈妈站在自己不远处,她住了院以后,妈妈就没来看过她,一是因为封闭治疗,一是因为工作太忙。


“咱俩聊聊好吗?”洛灵妈开门见山。


洛灵没有说话,一个人继续看天。


“我知道,我很久都没来看你了,实在是太忙了,我知道医生和护士都会很好的照顾你。”


“你是不愿意见我,不用找借口,我知道。”


“我......哪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你怪我害死了爸爸,对,我是害死了爸爸,我有罪,我活该生病,我配不上您的爱。”洛灵气愤地说出了这些话,妈妈沉默了好久。母女俩的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何护士在一旁都听到了,她急忙赶来,缓解了尴尬。

多想,睡一觉醒来,发现是梦一场


 10.


日子一天天过去,洛灵的病情时好时坏,洛灵妈对她说决定带她去看大仙治疗,说是科学至今无法解释一些“迷信”,抱着试试的态度。洛灵没有反对。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吗?”

 

“我害死了爸爸。”


“你觉得爸爸恨你吗”


 “我,我不知道,爸爸很爱我,可是我把他害死了。”

 

“你的爸爸爱你,他不怪你。你是个好姑娘,你要面对自己。”


洛灵和大仙聊了好久,她急需这样的一个像神一样存在的人来救赎自己,来告诉自己,自己的错是可以被爸爸原谅的。当然这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这个所谓的大仙,并不是真的,而是刘医生请来的心理医生,不得不以这种善意的谎言来进行治疗。


洛灵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大仙”聊一次天,他俩始终没有见过面,每次都是中间隔一个屏障,这种不是面对面的交谈,对于洛灵来说是好的方法。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彻底的面对自己,她的心理还有防备。


日子就那样一天一天过去,洛灵有时会梦见好久都没有梦到过的父亲,在梦中,洛灵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父亲对她说:“爸爸给你买的白色小鞋,你可还喜欢,那是爸爸最喜欢的”。


后来,有一天,何护士看到洛灵穿着一双白色的小拖鞋,她急忙跑到刘医生那里,报告了这一消息:Sir,洛灵她竟然穿了鞋子。


刘医生笑了笑,说道:蛮好。


作者: 谷底森林, 喜欢看韩剧的英文系小妞,摘下眼镜就如遁入仙界的女汉子,愿你我都能关爱身边的人。

编辑:谷主

晚安,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声明:为鼓励原创写作,“读者故事”栏目中所有的转账二维码均设置统一金额为2元,由用户自己决定是否需要向作者转账以资鼓励。所有的鼓励金都将直接转入作者微信账户,《读者》微信公众号不收取任何费用。

“读者故事”栏目长期面向读者征稿啦!

征稿要求:
1.个人原创故事性文章,可以是真实的故事,也可以是虚构的;
2.文章内容健康、思想积极向上;
3.
文章从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上发表过;总字数在4000字以内;

4.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请将文章直接写进邮件正文中,文末加上作者名称和联系方式,邮件标题为:读者故事+文章题目。
5.投稿一经采用,编辑会第一时间和作者联系;采用的稿件将发表在《读者》微信上。

6.“读者故事”栏目是专为读者提供作品展示的平台,分享故事,提倡写作,因此暂不提供稿费,敬请您的理解。

7.请勿重复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