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骄傲而难以相处的男人去世了，享年90岁

文｜David Remnick 

编译｜周玲玲

来源｜The New Yorker

图｜Getty

三十年前，当查克·贝里和基思·理查兹在圣路易斯因为排练贝里的歌 Carol 而意见相左，僵持不下时，没想到此前从未有人将感化他人的渴望捕捉得如此开放而生动。看到贝里威胁、指导，最后说服理查兹采取正确的演奏方式，这样的画面对观众来说是难以磨灭的， 同时也让这位滚石乐队乐手感到谦卑。并不是理查兹不习惯这样的变化，多年以前，理查兹曾趁贝里离开房间时，斗胆碰过他的吉他——Gibson ES-355。当贝里回来时，冲他大喊：「谁也不准碰我的吉他！」后来，理查兹一直接受着贝里的严厉对待，即使他试图举办一场全明星演唱会来庆祝贝里的六十岁生日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无论是否故意，每一次他跟我接触，最后我总会受伤，」理查兹说。「查克有他自己表示感谢的方式。」

贝里，这个骄傲而难以相处的男人在周六去世了，享年90岁。他同样也是个天才。无论是作为演奏者、作曲家、还是歌手，他都是音乐创作的主宰，如今你听到的那些富有节奏的摇滚旋律基调，一半都来自于他对路易斯·乔丹的摇摆节拍和 T-Bone Walker 的吉他演奏的转化。根植于布鲁斯音乐，并凭借对美国乡村音乐的敏感，贝里第一张专辑就一炮而红，并创造了另一种音乐形式。查克·贝里之于摇滚乐就相当于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之于爵士乐，他们同属奠基性人物，就算不是独一无二的，但也无限接近这个概念了。

「如果你想给摇滚另取一个名字，」约翰·列侬曾说过，「你可以叫它『查克·贝里』。」

列侬——像理查兹、鲍勃·迪伦、沙滩男孩一样——是无数第二代白人音乐家中，明白需要感激查克·贝里贡献的人之一。没有他，就没有这些后人的音乐。当披头士在利物浦和汉堡的俱乐部中表演时，他们大多选择了查克·贝里的歌曲。直到今天，这仍是零基础孩子学吉他想学习的曲目内容：Little Queenie 、Nadine、Jo Jo Gunne、Sweet Little Sixteen、Brown Eyed Handsome Man，他的歌曲几乎家喻户晓。贝里几乎影响了整个摇滚乐坛，但有时这种影响会因为太过惹人注目而激怒贝里，他总是充满欢乐，但也十分易怒——有时甚至会采用诉诸法律的手段。他曾经因为沙滩男孩的 Surfin’ U.S.A. 起诉他们，仅仅是因为这首曲子和他的 Sweet Little Sixteen 太过相似。

米克·贾格尔和基斯·理查兹最开始能建立起友谊也是出于他们对贝里音乐的共同喜爱。当理查兹还是个青年小伙的时候，他给姑姑派蒂写过一封信，信中说，「你知道我一直对查克·贝里情有独钟，而且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偏远地区外他唯一的粉丝。但一天早上在达特福德车站……我手里正拿着一张查克的唱片，这时有个和我同在一个小学上学的家伙走到我面前。 」贾格尔当时拿着两张唱片，The Best of Muddy Waters 和贝里的 Rockin’ at the Hops 。

当贝里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爱好了。在高中才艺表演中，他一边弹着奇怪的四弦中音吉他，一边唱着 Confessin’ the Blues 。但和滚石乐队或披头士不同，他的开始是糟糕的。18岁时，贝里因为持械抢劫和偷车被拘捕，在杰弗森市的少管所呆了三年。这期间他还组织过一个「查克·贝里」三人合唱组。之后，他还做过门卫、木匠和理发师，模仿过 T-Bone Walker 的即兴演奏和表演技巧，随后他加入了各种小乐队，表演R&B歌曲甚至一些乡村音乐。

1955年，贝里凭借 Maybellene 和 Wee Wee Hours 两首歌正式以歌星的身份走红。任何一位音乐家的成就都不是凭空而来，不受他人影响，贝里也有自己仰慕的前辈：Charlie Christian、Elmore James, Muddy Waters, Carl Hogan。Ida Red 是由Bob Wills和德州花心男孩乐队一起创作的著名乡村音乐，而Maybellene 正是对它的重新编排。但在 Johnnie Johnson 的钢琴和 Ebby Hardy 的鼓声背景下，贝里的声音里给这首歌增添了一些新的东西——轮胎驶过道路的声音。

1958年，贝里写下了 Carol ，同年的作品还有It Don’t Take But a Few Minutes、Around and Around、Blues for Hawaiians和经典的Johnny B. Goode。当贝里和理查迪在圣路易斯演奏 Carol 和其他几首歌时，他们加入了其他几个令人惊讶的队员：钢琴手 Johnnie Johnson ，吉他手 Eric Clapton 和 Robert Cray ，鼓手 Steve Jordan ，主唱 Etta James 和 Linda Ronstadt 。但在后来由泰勒·哈克福特制作的电影 Hail, Hail! Rock ’n’ Roll 的彩排中，整个故事都是围绕贝里和理查兹之间脆弱的角力展开的。剧中贝里屡次纠正理查兹，让他按照他的方式弹奏开场的即兴演奏重复段。

导致这种紧张关系的原因十分简单易懂，贾格尔和理查兹通过演奏贝里的歌曲赚得盆满钵满。理查兹将贝里作为他的「头号偶像」，1966年，他在贝里加入摇滚名人堂时说道：「对我来说谈论查克·贝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我的每一个音乐乐句他都早已用过。这位绅士是开始这一切的人。」 理查兹、列侬和很多其他的白人音乐家们都频繁而高调地表达过对贝里的敬意，最后他们都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和世界级的声誉，而这总是让贝里难受不已。他不算是一个穷人，但有时他会憎恶那些英国白人对黑人音乐文化的侵占。

贝里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黑人中产阶级，这一点很重要。种族主义一直贯穿于他的一生。他并不是乐善好施的天使，在他的整个事业生涯中，正是他快活地称之为「淘气」的行为，使自己的人生不断偏离正轨。

「实际上，似乎每隔十五年我就会犯一次大错。」他在自己的自传中如此写道。青少年时期，他曾因为持械抢劫和汽车盗窃在少管所呆了三年。1962年，根据《曼恩法案》他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因为他与一个14岁的女孩发生性关系，并将她跨州偷运出境（起初的判决无效,因为法官在判决时其言论有种族歧视之嫌）。1979年，在白宫为 Jimmy Carter 演出后没几天，他因为偷税漏税被送往Lompoc监狱营。贝里在 Lompoc 记录下了自己大半生的回忆：《查克贝里：自传》。

七十年代早期，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在二十多岁时就和他的乐队建立了良好的声誉。他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准备为杰瑞·李·刘易斯和查克·贝里在马里兰州音乐厅的演出空出时间。那时，贝里没有乐队，独自一人进行着巡回演出。他带着他的吉普森吉他出现在演出现场，在赞助人聚集起来的本地音乐人面前进行表演。听说之后，斯普林斯汀表示他和他的乐队将为能在这个伟大男人的身后工作而感到荣幸。

在杰瑞·李结束他的演出后，贝里在那个约定好的晚上现身了，五分钟后他就要接着继续表演。他已经收到了11000美元——若乐队表现得不错，电吉他音箱也没出问题，按规定他还需返还1000美元。与此同时，斯普林斯汀和他的乐队成员们正在等候偶像的指示，他们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们当时真的很紧张。」在泰勒·哈克福特的电影中斯普林斯汀回忆道。「本来不会再另有一位吉他手了，但我走到他跟前说：『 Gee，我可以弹吗？』，他说『当然，你可以弹。』『那么，查克…』『什么？』『我们要弹哪些歌？』最后他说，『我们要弹一些查克·贝里的歌。』」

然后他们演奏了Carol、Little Queenie、Roll Over Beethoven，乐队当然对这些歌了然于心，但却没有用贝里使用的音调进行演奏。大多数乐队在演奏这些曲子的时候都是采用一种更简单的吉他音调——E调、A调——但贝里更喜欢用降B调、降E调，如果你没有正确学好这些音调，那么你很容易就会混淆它们。幸好有这样一个聪明的低音演奏者，它们得以存留下来。直到表演临近尾声，斯普林斯汀和他的同伴几乎都没出什么意外，期间伴还随着人群中歇斯底里的欢呼声。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戛然而止了。

「我想是他的吉他音箱坏了，当时他只是向右走到舞台一边，在整个观众席前面平静地装好他的吉他，」斯普林斯汀说，「我记得当时我们正在弹 Johnny B. Goode ，观众们变得很疯狂。而就在我们弹奏那段旋律的时候，他挥了挥手，然后就消失了。他走了出去，回到了他的车里，最后离开了。」

「摇滚乐之父」查克·贝里

一生的 10 个精彩瞬间

1958年，查克·贝里和他的吉布森吉他。

1980年，在好莱坞演出时，查克·贝里正在表演他的标志性动作——鸭子步。

1987年，贝里（中）加入摇滚名人堂，和基思·理查兹（左一）和朱利安·列侬（右一）一起演出。

1976年，在芝加哥国家音乐大奖上，查克·贝里和妻子Themetta在一起。

1980年2月27日，查克·贝里在纽约的Studio 54表演。

2014年，查克·贝里在莫斯科演出。

2000年11月，查克·贝里为观众们演出。

1968年，查克·贝里在演出时展示自己的演奏动作。

1984年，查克·贝里获得了格莱美终身成就奖。

1959年，在电影《上路吧，Johnny》中，查克·贝里与吉他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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