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有些后悔没把驾照考下来。不然,也可以开车去。想到这,她斜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庸俗?想在同学面前摆阔?还是担心他小瞧了自己?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发福了?谢顶了?唉……二十年了啊。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说家乡话,不知道那个干旱缺水著称的北方城市把他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那个北方女人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他……
半天回过神来,她不禁失声笑起镜中的自己,净想些啥呢?楼下的司机该等的有一会儿了。
-02-
当年的同学虽然没有到齐,也比十年前的那次聚会像样多了。各自的孩子大多读了高中,有几个已经读了大学,晚些的也念了小学五六年级,身边没有了孩子,行动自然要自由多了。
每一个同学的到来,依然会掀起一阵的喧哗。职位升迁啦,买车买房啦,孩子升学啦,每到来一位,总会把这些与之相关的某个话题谈起来。一直保持联系的几个人,话更粘稠些,很快就说起了某次电话里或饭桌上没聊完的事情。
也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在电话里颐指气使地安排事情,或者相当气急地谈起某一笔生意,一会儿又是那种很不在意的语气。不用仔细地去听,都能传到耳朵里,那生意的数额,像是不小的数字。
他总是很平静地说话。有人聊起与他有关的往事,或是单单说起他读书时的事情,便把他的目光牵了过去,或是他转过身,参于其中。
虽然他没有长时间地成为某一话题的中心,却也一直没有被冷落到一边,一刻也没有。也有恭维他的,问起他的现在,冠以官衔地称呼,他只是拱手笑笑。还是当时读书的样子,有点书卷气,却又不让人觉得呆板。
有那么几次,和她目光相遇,他的眼睛里还是那样的有着一种特有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参加这次同学会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见到他,可是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想说的,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已经不合时宜。
有那么一会儿,班长的到来,特别的热闹,他被挤在她身边,他侧身面对她轻声问,还好吧?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一定脸红了。她说还好。你呢?他看着她说还好。然后,就随着大家的节奏,各自坐回椅子。
她也在不停地变换着说话的人,随意大家的话题转换,说着无关疼痒的话。
然后是吃饭。自然公推他上席就坐,毕竟远道回来。自然是各种推脱,身边又是一圈人往上席位上推。落坐了,终于一个一个按某个理由在相应的位置落坐了,上席的半圈桌子坐定,大家就呼拉拉把椅子一拉,都坐下来了。
他不喝酒,为了表达歉意,他要给大家倒一圈水。结果水没倒,一圈人都站了起来,伸胳膊挥手,嘴里全是那不行那不行的阻止。对他,离开了这个小城,成了客人,大家的待客之道,不能让客人倒茶倒水。“服务员,撤水杯,我们喝酒不喝水了。”他也就只好坐下。
酒喝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的矜持就放下了,酒精也迅速瓦解了刚见面时的那种恭维的客套。他再次起身给每个同学倒水,身边有人伸手拦,他的从容和自然,让虚于形式的阻拦没了一点儿力气。
他还是那么贴心,喝果汁还是茶水,白开还是酸奶。到了她面前,他没有问,直接给他开了盒酸奶。她心里一阵暖意,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口味。她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道声谢谢,在内心里,她乐意享受这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边坐的芝,她的闺蜜,故意夸张地问她,怎么连声谢谢也不说?她抓住芝张牙舞爪的手说,他都没有问我,直接给我开的酸奶,还要我谢?他正低身倒水,这时转过身来,眼含笑意地说,我不用问,我猜你也是喜欢酸奶的。
旁人开始发现新大陆似的把话题转拢来。怎么,你还能猜得那么准?你怎么猜不到我们喜欢喝什么?她却在这一时闹起的取笑声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芝这时更是不依不饶,说,你们两个,一个不问能猜得出喜欢喝什么,一个受之泰然,连说声谢谢也不用。这明显比我们更亲近嘛。当年给你打多少次饭,你都没说谢谢,对不?
一桌人的眼睛里,个个爆出年轻的火星来,当年的任何回忆,都能唤起年轻的热情和活力。
-03-
“真为你们感到遗憾。当年没能走到一起,当初能谈场恋爱也好啊!”回去的车上,芝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那是饭后大家各自在山庄里闲逛,群聊分解成更私密的两三人之间的喁喁。春日的阳光,还不甚暖和,枝头的红杏花蕾,像怀春的少女的心。芝的那句话让她顿时红了脸,一时的,眼睛无处躲藏。被人识破了心底的心思,像是年少时做了错事被人当场捉住般窘迫。
没能走到一起,当初谈场恋爱也好啊。这话,曾多少遍在她心头纠缠。她曾无数个夜里含着泪呐喊,然后是无限怅然地喃喃,最终,变成了遗憾的一声长叹。
那年她只身一人转了三次车去找他。在他的那个小镇,刚下车就遇见了一起毕业的葵。葵当时在政府部门工作,大街上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毫无顾忌一个女孩子的羞涩,直接就说,我来找他。
葵先是要带她去他工作的学校,看她真心拒绝就不经意地说,他前段时间结的婚。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心里像插了一把冰刀,寒凉,疼痛。她转身踏上了折返回程的客车。
她哭了一路,回到家擦干眼泪,答应了父母介绍的婚事。母亲在父亲耳边小声夸自己的女儿还是很懂事的。只有她知道,他结婚了,自己嫁给谁,都一样。
谁能知道葵是撒了谎的呢?当知道他考取研究生,要去那个成年风沙缺水少树的北方城市读书时,她才知道,他一直没结婚。葵说,那是他给自己追求她争取的一线生机。当葵去找她时,她已经成了爸妈眼中那个定能在官场平步青云的官二代的新婚妻子了。
她曾看过他空间里的那篇文章,新婚前写给妻子的《这一生,我先把这36件事做好》。是提醒自己对爱人好的事情,一共36件,件件温暖得能化人心,包括给她洗头梳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两个人一起在海边看落日,学会做一道她喜欢的菜,每个月那几天特殊的日子里,给她温暖的拥抱……
从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想,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心里的那份喜欢表达出来呢?就算是走不到一起,谈场恋爱也好啊。哪怕,他不爱自己,也不这么遗憾。
走近自家院门时,她习惯性地理一理自己的头发,一心想着心事,就没在意已经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额头有些汗了。她从包里抽出面巾纸,却带掉了一张,倏地被小巷的风吹起,像洁白的羽毛,在空中翻飞,飘远,不知所踪,像极了今天发生的事,像极了心底那段隐藏多年的过往。
如果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当初谈场恋爱也是好的啊。
-The End-
文|水清心宁
水清心宁,简书作者,教书的柒零后,写字的文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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