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获奖者是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
不少人看到这个结果时
除了感叹“啊，村上春树又陪跑了”以外
对这位作家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石黑一雄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他的作品和文字风格有什么特点？
他为什么能赢过知名度更高的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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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日裔英国籍的小说家。他自出道以来就用英文写作，自嘲日文“很烂”，喜欢以“国际主义作家”自称，曾说自己是“一个不知家在何处的作家”，与萨尔曼·拉什迪、V·S·奈保尔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
石黑一雄说自己“不知家在何处”，这一点不难理解。5岁时由于父亲的工作变动，石黑一雄跟随全家迁往英国。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居住，石黑一雄离开日本时，他的书包里甚至还装着日语课本。即使在英国落户，石黑一家仍保留着日本人的传统生活习惯。但是作为社区里唯一的外国孩子，石黑一雄的少年时期也遭遇过无法融入同龄人的困窘。
长着一副日本面孔却只说英文的作家，难免会有“边缘化”的自我定位，而这种“边缘化”也体现在他的创作里。于是很多人评价他描写日本时，就像是站在西方人的角度来看东方神秘国度一样，显得陌生又疏离。
尽管如此，石黑一雄在获得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后接受BBC的采访时坦然：“我以日本人的眼光去看世界，观察英国社会。日本文化对我的写作非常重要。”他的处女作《远山淡影》就有着浓烈的日本文学色彩：结局处女儿猝然自杀，明显是格调哀伤、凄厉的日本式死亡。
然而新作《被掩埋的巨人》却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后亚瑟王时代的奇幻传说。宗族的战役，神秘的撒克逊武士，弥散的雾霭，平原、山谷、僧侣和巨龙，这又是一番纯正的大不列颠之味。
由此可见，石黑一雄的作品埋藏着日本传统文化，却因其自身的移民经验和文化差异，他选择把目光聚焦于“普通个体被迫置身于复杂环境中时所呈现出的人性”。他说：“我的小说是关于国家和民族如何保存记忆，以及如何埋葬从前种种不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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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热情的嬉皮士
▲ 石黑一雄年轻时是一个热爱音乐却怀才不遇的嬉皮士。
单看石黑一雄获奖后的采访照片，他是一个严肃正经的作家形象。然而在成为作家之前，石黑一雄最大的爱好竟然是音乐。
少年时代，石黑一雄就在那台父亲从日本买给他的小型索尼台盘式录音机里仔细地分辨每一句歌词；十三岁那年，他买下人生第一张鲍勃·迪伦的唱片《约翰·韦斯利·哈丁》，深深为其“意识流”和“超现实主义”而着迷；十五岁开始写歌，梦想成为莱纳德·科恩那样的歌手，开始用很多华丽的辞藻创作歌词；到二十岁时，风格便彻底改变了，倾向于使用最简单的旋律和语言来创作歌曲。
那时的石黑一雄是一个留着长头发，背着吉他在美国到处旅行的嬉皮士。尽管寄给唱片公司的作品全都石沉大海，但他也没有就此抛弃与音乐的缘分。他把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看做是一首"长版本的歌曲"——于是便有了2009 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小夜曲》，里面收录了五个以音乐勾连起来的故事。
此外，石黑一雄在2002年参与BBC一档广播节目时认识了自己喜欢的歌手史黛西肯特。2007年，石黑一雄为史黛西肯特的专辑写下了四首歌词，并被提名为第51届格莱美最佳爵士演唱专辑。年轻时对音乐的满腔热情，后来终于得以实现了。
▲ 石黑一雄参与歌词创作的爵士专辑《Breakfast On The Morning Tram》。
脑洞大开的编剧
虽然是小说家，但石黑一雄许多的叙事观念都来源于电影。他的小说被多次改编为电影，也亲自编剧了不少作品。
早在1982年，他就担任英国电视台第四频道的编剧，写了《亚瑟•梅森的略传》和《美食家》两部电视剧本；1987年，他又写了原创电影剧本《世界上最悲伤的音乐》；1993年，石黑一雄参与剧本创作，由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的《长日留痕》大获好评；1994年，石黑一雄还担任了戛纳电影节的评审委员，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一起把金棕榈奖颁发给昆丁•塔伦蒂诺的经典电影《低俗小说》。
2016年，石黑一雄担任了日本同名电视改编《别让我走》的编剧顾问，把自己的作品送上了日本的荧幕。
▲ 2016年，TBS改编石黑一雄的作品《别让我走》拍成电视剧，主演是当红的三浦春马、绫濑遥和水川麻美。
四十年八本书的“低产作家”
笔耕四十年只出过八本书的石黑一雄，实在算不上是高产作家。在得知自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他正独处书房埋首写作新小说。记者问他反应，他一脸茫然，只是说：“喜出望外，愧不敢当。”（Flabbergastingly，flattering.），两个英文词用了头韵，尽显文学家本色。
“我的一部分感觉就像一个冒名顶替者，很糟糕。村上春树、萨尔曼·拉什迪、玛格丽特·阿特伍德、麦克卡西、麦卡锡，都马上进入了我脑海，我只是想，'哇'，我太年轻了，不能赢得这样的东西。但是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62岁，所以我是在获奖作家的平均年龄。”
慌张之中自然流露的低调和谦逊，让人们对石黑一雄这位作家的兴趣更加浓厚了。正如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词：“他的小说富有激情的力量，在我们与世界连为一体的幻觉下，他展现了一道深渊。”
▲ 得知获奖后的石黑一雄接受媒体的采访。
在英国度过的少年时期里，有一件事直接影响了石黑一雄日后的创作道路：石黑一家向来和英国邻居关系友好，直到有一天，一位原来曾是日军俘虏的邻居发现他们来自日本，这勾起了对方的痛苦记忆，从此邻里之间形同陌路。
尽管出生于二战结束后的石黑一雄并未亲身经历过战争，但是战争的阴影就像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他的生命。于是，他决定投身于文学创作，用文字记录自己的成长历程与战争伤痕之间的交错。
1982年，石黑一雄的长篇处女作《远山淡影》面世。这部作品以二战结束初期的日本为故事背景，以居住在伦敦的日本寡妇悦子作为叙述者，大女儿景子的自杀使她回忆起二战后她在长崎的生活，痛苦与挣扎。这正切合石黑一雄的经历，以及他作品里永恒的命题：回忆。
紧随其后的第二部作品《浮世画家》以《远山淡影》中的一条支线展开，讲述了一位二战时曾有份参与宣扬军国主义的日本浮世绘画家在战后的回忆与忏悔，陷入既不能全盘否定、又无法彻底忘记的痛苦中。
▲ 石黑一雄故事相连的头两部作品《远山淡影》和《浮世画家》。
在石黑一雄之后的作品里，《长日留痕》无疑是最受读者欢迎的。
《长日留痕》更像是一本英国小说。它的故事背景是英国乡间，一位英国老式贵族宅邸的男管家为维护尊严而压抑情感、否定自我，象征着荣光不再的大英帝国。石黑一雄在创作这部小说时把自己关在家里，谢绝任何人来访，也断掉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与世隔绝的四周里，妻子洛娜承包了家里的一切家务，除了解决饮食问题之外，他全身心沉浸于虚构世界中，每天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写作。只用四周时间，石黑一雄就把《长日留痕》完成了，作品里蕴含着庞大的英国历史、政治、文化背景知识，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位移民作家的创作。
最终，小说一面世便引起巨大轰动，销量达百万册，也让石黑一雄获得了英国文坛最高成就的布克奖。
▲ 获得布克奖时，石黑一雄与妻子的合影。
后来的《无可慰藉》和《被掩埋的巨人》则称得上是石黑一雄的“实验性作品”。
《无可慰藉》描写一位钢琴演奏家在小城里经历了谜一样的数天。原本是旁观者的他忽然又会被卷入其中，遇见的人和事均怪异荒诞，充满变数。这本书有着卡夫卡式的叙事，表面上讲的是一个小城里的人生百态，却从中看到了石黑一雄对当代人生存状态的深刻思考。
2015年出版的最新作品《被掩埋的巨人》构建了一个新鲜的世界观：以公元五六世纪的不列颠岛为背景，写传奇人物亚瑟王死后的故事。作为邻居的不列颠人与撒克逊人看似和平，却被一片“失忆迷雾”笼罩。石黑一雄设置了一只能让人丧失记忆的母龙，让人们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杀死它，这个族群就能找回记忆；但同时涌起的仇恨则会引发战争……这又回到了石黑一雄作品里最原始的问题：痛苦的人们到底是选择记忆，还是选择遗忘？
▲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被掩埋的巨人》。
石黑一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寻常看客眼中是“爆冷”。但是在细读过他的作品的人们看来，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正如石黑一雄所言，“一个人的写作不仅是给不同国家的人看，更是写给不同的时代。”这句话代表着低调的石黑一雄的文学野心：他能够在人性的脆弱之中揭示一个真实的世界，又能在对回忆的审视中瞥见时代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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