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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能吸引姑娘,也会害死自己

故事贩卖机  · 公众号  · 杂志  · 2018-07-19 19:04

正文

图源:日剧《丈夫得了抑郁症》





关于“我爱你”

文/乔朴泽



李在江河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我爱你,但我坚持不下去了。

掐灭了烟,老李把纸条递给丁尔,“节哀。”

丁尔缩成一团,让人看不清脸,只瞧见肩膀不停的颤栗。

“新婚燕尔啊。”小赵凑过来给老李点烟。

老李一巴掌呼过去,“没瞅见人大着肚子吗,抽嘛抽!”

小赵瞅了眼老李嘴上咬着的烟,缩着脖子报告,“死者江河,25岁。无外伤,现场发现的烤炉有没烧尽的无烟碳,初步怀疑为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具体死亡时间需要等尸检后才能知道。”

老李翻着茶几上的报纸,当天报纸下压着一份门诊病历。

小赵探过头,念到“确认为抑郁症”时回头瞅了一眼江河的尸体,“抑郁症患者自杀?”

抑郁症啊。老李咽了咽唾沫,眼光瞟向一旁的背景墙,满是笑得明媚的江河与丁尔。



化验得出江河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高达58%,确定江河的死亡时间在7号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要使房间一氧化碳浓度达到致死的程度需要5到6个小时,则江河在6号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开始吸入一氧化碳。

“案发前一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你在哪?”老李无意怀疑丁尔,丁尔同江河是大学情侣,毕业后又奉子结婚,这才刚度完蜜月哪会想不开杀了自己的丈夫。只不过江河丁尔两人住在一起,江河也没什宿仇。更何况有那告别式的纸条和抑郁症诊断证明的存在。想到抑郁症便出言安慰,“别想太多,询问只是正常流程。”

“在医院。”丁尔眼睛红肿、脸颊干燥泛、红鼻头起皮,无不显示着哭了很久的样子,她哑着嗓子说,“昨天五点多出去买东西,后来肚子不舒服被路人送去了医院。医生建议我留院观察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回到家。”

老李翻到就诊单确认了一下便接着问,“没有跟你丈夫说吗?”

“有打电话,但是没打通。不过他只要打游戏就是这种情况,我也没多想只给他微信留言就没再联系了。”

“你离家的时候丈夫在做什么?”

“我怀孕嘴馋,想吃烤肉。江河嫌外面的不干净就借了烤炉准备当晚在家烤肉,我走那会他正在往烤炉里添碳。”

老李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丁尔离开,查看手上的材料。江河家在六楼,门没有被撬过。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除了丁尔江河以外的指纹脚印。丁尔在八点半出现在医院,医院离案发现场至少需要五十分钟的路程。不在场证明,江河的抑郁症,刚又送来一份江河看精神科的就诊记录,诊治医生也证实了江河的抑郁症以及自杀倾向。

定论确认为死者江河抑郁症自杀。老李对这个结果没一点意外。案情简单明了,要不是因为报警的是物业,发现的是路过闻到煤炭味儿的邻居,估摸着也就没这一折腾——家属早去办死亡证明了。老李交了报告,这事算是翻篇儿了。



过了两天,丁尔来了。

“我杀了江河。”她说。

三十多年烟龄的老李硬是被一口烟呛得胸口炸疼。



丁尔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经常折腾得江河没法休息,整宿的帮她挪身体省得她压着肚子,又要帮她按摩,省得她肌肉酸困嚷嚷难受。这来回折腾又休息不足就让江河在五月天里得了重感冒。江河给烤炉添好无烟碳后说要睡会,丁尔就把准备好的扑尔敏递给他。见江河吃过感冒药躺下,丁尔就去炸了很多面包糠。在无烟碳中间扒开一个坑,丁尔把刚炸好的面包糠堆放在里面,又插了根点燃艾条,艾条根部又放了些纸屑。

戴上手套关了窗户,擦干净火钳。拿出准备好的纸条在江河手上印了两下手指,然后塞进他的口袋。又拿出准备好的沾有江河指纹的透明胶带,分别粘在窗户和火钳上。

做了十个深蹲起,丁尔感觉到肚子传来的不适。拿上收拾好的随身物走到门口,透过艾条冒着的青烟,丁尔最后看了一眼睡着的江河,然后离开。

在超市,丁尔刚拿起一个橙子就感觉一阵晕眩,能听到有人在喊她,眼睛却睁不开。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医院。

医生说,“还好送得及时,胎儿还在。”

她抚摸着肚子艰难地笑了一下,“幸好没事。”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丁尔应了,然后给江河打电话。电话传来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丁尔按了挂机,然后给江河的微信留言说了一下。

躺在床上,丁尔摸着肚子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入夜了,丁尔眼角含着泪也睡着了。



记下丁尔所说,老李指了几个他不明白的点。

“艾条和纸屑延缓案发时间这个我明白,面包糠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为了引燃直接放油不就好了?”

“为了保险起见啊。”丁尔说,“堆放高温浸油物会产生自燃,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加了艾条。如果面包糠自燃了,可以在引燃无烟碳的同时把艾条烧尽。即便它没有自燃,艾条燃到根部引燃纸屑顺势引燃面包糠再引燃无烟碳。”

老李头皮一紧,“你怎么确保江河不会在中途醒来?”

“一个三天没合过眼的人,再吃三粒会致困的感冒药能不睡死嘛。温热的房间跟那夏天的午后似的,李警官你夏天午休容易中途醒过来吗?”

老李又问,“你不怕我们查出来江河吃了感冒药吗?”

“查出来又怎么样?感冒吃药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也没查嘛。现场除了我没有第二人的存在,再加上抑郁症证明,你不就已经断定他是自杀了嘛。”丁尔突然对着老李笑了一下。

老李喉咙发紧,食指点了点桌子,此刻很想抽烟——他的女儿就是抑郁症自杀,死的那年才十八岁。

“江河真的有抑郁症吗?”

听到老李的声音带了些颤抖,丁尔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没有。”



江河确实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过是丁尔让他去的。

丁尔对他说,“你丫去医院检查一下,要真是抑郁症就早早吃药别让我跟孩子瞎担心。”

江河对自己是否有抑郁症这事也不太清楚,但他又确实没少以抑郁症患者自居。说起来上学那会因为自己总是自带忧郁气息吸引了不少姑娘,丁尔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只是其他小姑娘大多是来关心他安慰他,而丁尔这个家伙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是约酒,嚷嚷着要喝倒他。又想起那年自己躺在天台淋雨,这家伙来了也不说让他回去,自顾自的躺了下来,还塞给他一只耳机,也不怕会被电到。

不自主的笑出声,引得身旁人侧目。刚好听到护士叫到他的号码,江河立马过去。

看到医生,江河觉得有些眼熟。在哪见过呢?不容他细想,医生已经开始问诊。

离开的时候医生笑了一下,弯弯的眉眼让江河想起来了。结婚的时候好像有见过她,似乎是丁尔的朋友。

回到家的时候,丁尔问他结果怎么样。江河看着肚子隆起的丁尔,不禁攥紧了手里的袋子。里面是确诊为抑郁症的门诊病历还有抗抑郁药多虑平。

没有得到回答的丁尔走过来抱住江河,“我会陪着你的。”

曾自认为有抑郁症的江河无法接受自己真的有抑郁症,难以名状的难过落成了泪。丁尔轻拍着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传到心里。

清了清嗓子,江河扶着丁尔坐下,“我在你推荐的医院约到的医生好像是你朋友。”

丁尔“恩”了一声。



“那纸条又是怎么一回事?”老李接着问她。

丁尔答道:“夫妻间帮忙抄些东西很容易的吧。那纸条不过是从他抄的一段诗上裁下来的。” 老李努力克制抖动的手,对面坐的女人令他感到害怕,“既然计划这么缜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处理而是要等别人发现报警?”

“为什么?”丁尔像是在问自己。短暂停顿后,她抬头看老李,眼睛泛着泪花,“因为我爱他。”



诗社新生欢迎会上,丁尔随手拉住一个男生问,“哪个是江河?”

眼前的男生先是一愣,然后红了脸,“我就是。”

场面一度尴尬,丁尔刚准备开口,江河就被社长叫走。跟其他新生一起坐在观众席里,丁尔四处张望直到看到江河走上讲台。

江河准备的朗诵稿是玛雅可夫斯基《穿裤子的云》选段。


……

今天我想到了死亡

我想去死

只是因为我疲倦了

只是因为大教堂的玻璃窗上

天使们的画像让我出于爱和悲而颤抖

只是因为

而今我温顺得像一面镜子

像一面不幸而忧伤的镜子


听到这里,丁尔觉得眼睛发涩。她并不能理解诗的意思,只是眼前人认真得令人动容。


……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茎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我奇伟英俊

我才二十二岁


听到这里,丁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泪自己落下。


.…..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

而是穿裤子的云


听到这里,丁尔已经哭出声,观众席一阵骚乱。

江河看到人群中流泪的丁尔,即便还有一小节还是停了下来。

眼前是拉着她离开的江河的背影,瞳孔迅速收缩,丁尔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全身像是被轻微的电流贯穿似的一阵酥麻。



“我杀了我爱的人,所以我要来自首赎罪。”丁尔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咽声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你为什么杀他?”老李看不明了。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她却选择杀了他。

丁尔抬起头,目光炯炯。“因为一场关于‘我爱你’的非故意杀人。”



丁尔高三那年,姐姐丁菀读大三。后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丁菀依然是大三学生,成为永远的二十二岁。

丁菀的死没有一点预兆。当天吃晚饭时还被丁尔讲的笑话逗得发笑的丁菀,在凌晨两点时从高楼跳下,只在家留了一张字条便匆匆离世。警察找到死者家属后确认为自杀就离开了,丁尔靠着门坐在地上,想着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比起世界,死亡更需要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爸妈,盯着房间的灯泡直到眼睛疲倦流了眼泪才转移目光。耳朵里爬进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尽管刻意压低却抵不过凌晨夜的寂静。

“如果平时多关心一下小菀就好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别想那么多了,尔尔现在是关键时期,别把情绪带给她。”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没有我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丁尔出了声,整个家顿时陷入沉寂。

连丁尔自己都承认,比起丁菀,爸妈更在意她。丁菀的性格温婉、极其懂事偏生让血亲之间出几分距离。许是因为她年纪更小,自小就受到更多的关怀。

下葬那日,棺材落,丁尔在请求后扬下第一铲土。心口好似裂开,不久前还跟她讲话的姐姐只剩下一具尸体,只能容身于这小小空间。

收拾丁菀遗物的时候,丁尔发现了她的日记本以及抑郁症的门诊病历。家人忙着料理后事无暇顾及她的悲伤,于是丁尔在翻看中昏睡,在睡醒后继续翻看。

日记翻到最近的日子,丁菀自杀的那天却只写了日期。丁尔在后半本空白页里翻找,发现了丁菀给她的留言:“我的尔尔,你要好好的。这世界从不为谁改变,但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要相信爱,相信希望。替我好好照顾爸妈,替我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抓住了。丁尔打开丁菀的电脑登录QQ。叉掉那些在丁菀去世后发来怀念的聊天对话框,丁尔翻看着最近联系人,直到她看到“我爱你”。

“我爱你”是丁菀发的,发送对象是江河,发送日期是丁菀自杀前一天。看了几遍两人的聊天记录,丁尔都没有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我爱你”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对方也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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