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院校→985学硕：法务总监的曲折成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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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您好！非常荣幸今天有机会能够采访您！先请您用三句话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你好！我叫李颉。我现在是一名 法律职业者 ，具体来说是一名 法务 ，是 INFJ型 的人。这三句话大概就能概括我的姓名、职业和性格了。

您倾向于给自己贴标签吗？

实际上，我不太喜欢给自己贴标签，包括INFJ也是因为别人好奇我是什么样子，我才去做测试。否则，我不太会主动去做这类测试。

INFJ人格类型在职场中很受欢迎，老板可能更倾向于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是的，我算是情绪比较稳定的。

我们想了解一下您是如何决定加入这家公司并选择从事法务职业的？

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层面来分析。首先，我想 简单介绍一下ESG这个行业 ，然后我再回答 为什么我会选择进入这个行业 。我现在所在的公司叫做妙盈科技，是一家致力于可持续发展的公司，其中ESG（环境、社会、治理）和碳中和是两个重要方面。 这些领域相对较新，法律法规尚不完善，业务发展推动了法规的完善 。 举例来说，一家公司上市时，尤其是港股、美股或A股，除了关注业务和法律、财务风险，还需关注ESG。这一概念起源于国外，越来越受到国内外关注。ESG表现可能影响公司股价，表现较差或评级较低的公司可能遭受股价损失。因此，越来越多的公司开始关注ESG。此外，券商或投行在投资二级市场股票时，也会关注公司的ESG表现。上市公司需在年报中体现ESG表现，并按标准披露ESG报告。妙盈起初专注于ESG数据的收集，同时也提供ESG咨询服务。对于上市公司而言，我们能够开发一套系统，帮助它们收集ESG数据并最终生成报告。在ESG领域，我们的服务范围广泛，包括但不限于数据、评级、咨询、甚至是ESG尽职调查和ESG培训等。

在碳中和方面，我们的工作可以通过一个例子来解释：例如，工厂每天排放大量二氧化碳，我们会分析这些排放源，确定哪些环节的排放量较高或较低。为此，我们设计了一套系统，结合软硬件，监测烟囱排放、电力消耗和水资源消耗等因素。收集到数据后，我们进行测算和评估，提供碳咨询服务，帮助企业规划碳减排路径，如在特定环节降低碳排放，最终达到碳中和的目的。碳中和意味着通过碳资产的购买和碳排放的抵消，实现碳排放和碳减排的平衡。目前，这个行业还在不断发展中，非常新的领域，大众可能不太熟悉。对我个人而言，我也是偶然机会加入这个行业，从事的法务工作与大家想象的投融资、上市、日常法审和合规等类似，只是业务领域略有不同。吸引我加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这个领域，我认为它将是未来的趋势。我们公司在行业内被视为独角兽级别的企业，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您是否建议应届毕业生或者在校学生直接投身于ESG领域，从事法务实习岗位呢?

坦白说，我认为 目前市场上提供这类实习机会的情况并不多见 ，可能即使有意寻找，也不一定能够轻易找到。

确实，这样的实习机会并不常见。

坦白说，由于本质上我们都从事法律工作，无论是专注于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碳中和、互联网金融等哪个领域，核心原则是相通的。我不认为有必要刻意选择一个特定的方向。相反，我认为应该 首先 确保自己的法律基础扎实 。这样，在未来某个时刻，如果你真的看好某个领域，无论是ESG、人工智能还是其他领域，你将会更有准备地考虑从事相关职业。如果你仅仅是因为当前ESG热门而决定尝试，很可能你的期望不会实现。

那么，假设您是一位刚刚毕业的新人，您自己是否也会首先选择进入ESG领域呢？

可能性不大，因为对于实习生或是在职业生涯初期的人来说，我实际上更倾向于建议他们先尝试从事律师工作。

这是因为律师工作能够很好地锻炼人的抗压能力吗？

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抗压问题，而是需要将书本上的知识应用到实际工作中去的过程。例如，我曾经学习民商法，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律师事务所的投融资部门，我很快发现，实际工作与学校所学之间存在较大差距。在律所，你可能会发现很多工作内容与你所学并不直接相关。学诉讼的可能会转向非诉业务，学刑法的可能不会去做刑事案件。因此，对于刚步入社会的学生来说，他们需要接受现实，进入社会后重新打磨自己。 律师这个职业确实能够很好地锻炼人在社会中的基本技能，它帮助你将学生时代学到的方法论应用到实际工作中 。 相较于做法务，做律师更能让你快速适应社会。法务的工作在最初的两三年可能会相对简单一些，但我不认为这适用于长期职业发展。总的来说，律师这个职业能让你更快地认清现实、成长和适应社会。

您的总结非常精准。您之前提到过您学习的是民商法，我们对此非常好奇，想要了解您的求学之路是怎样的。

我的教育旅程相对复杂，我本科毕业于 安徽的一所非211、985的二本院校 ，之后我通过考研进入了 上海交通大学攻读民商法学硕士 ，并在大约两年半后毕业。在毕业之际，我面临着几个选择：继续深造读博、步入职场或出国留学。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出国深造，并幸运地获得了 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LLM项目 的全额奖学金，前往那里继续我的学业。这段经历对我影响深远，它让我发现了对 国际仲裁 的浓厚兴趣，而成为一名仲裁员正是我心中理想职业的体现。回国后，我尝试寻找与仲裁相关的工作，但考虑到现实情况，我是2015年回国，正值PE、VC行业（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投融资行业）蓬勃发展，就业机会众多，我最终加入了安杰世泽律师事务所担任律师，大约两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是否应该继续追求仲裁事业，以及如何去做。

机缘巧合之下，我了解到有几所学校开设了国际仲裁的LLM课程，在内心的驱使下，我申请了 柏林洪堡大学 、 斯德哥尔摩大学 和 日内瓦大学 ，幸运地获得了这三所学校的录取通知。在综合考虑后，我决定再次出国，但我回国后并没有立即寻求成为仲裁律师的职位，因为我觉得我内心的追求是作为一名仲裁员，将其视为一个终极目标，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况且实话实说，仲裁律师的职位并不是很多，而且我需要从头再来，继续从助理做起，权衡再三，因此，我先加入了 陆金所 。 我在做每一个决定时，都会跟随自己的兴趣，同时也会考虑现实因素 。 包括是否读博的选择也是一样，我个人认为自己适合做研究，因此曾经考虑过读博，当时在上海交大和国外学校都有读博的机会，但最终我选择了放弃读博，这也意味着我放下了某种程度上的执念。

在您职业生涯的发展过程中，您是否对自己曾经做出的某个决定感到后悔？

我认为，自己很少有后悔的决定。自从本科时期找到了真正的兴趣所在之后，我的道路相对顺畅。在法律这一专业领域内，我目前还没有遇到过特别艰难的时刻。

既然您对国际仲裁充满热情，那么为什么您的职业选择似乎并未与国际仲裁紧密相关呢？

这触及了一个我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即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平衡和妥协。我的理想并不是成为仲裁律师，而是对仲裁领域有着浓厚的兴趣，成为仲裁员或者做仲裁方面的研究。例如，如果有一天我在ESG领域达到了顶尖的专业水平，我仍然有机会成为一名仲裁员。此外，当我曾在柏林洪堡大学学习国际仲裁时， 我参与了中国北京仲裁委员会每年举办的“北仲杯”比赛 ，凭借对某个兴趣点的深入研究，论文也获奖了。这表明，如果我在这个领域深入研究，我也能够取得成果，这印证了我的选择至少没有错。

因此，在当时的那个时刻，并不需要一味地执着于国际仲裁， 未来有一天，如果我想追求我的理想，我仍然可以选择去做 。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已经挣到了足够的钱，以至于经济生活不再成为问题，我可能会选择从事与仲裁相关的工作或研究。另外举个例子，当我当时在柏林洪堡大学时，我考虑了几个研究题目。从2018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六年，而这些题目依然不过时。 这说明我当时的选择是有一定前瞻性的，因此我对自己的判断力保持信心 。

那么，确实可以说，如果您现在决定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也为时不晚。

确实，一切都还未晚。年轻时，我曾认为许多事情必须尽快完成，担心错过了某个阶段就无法回头。然而，在与一些更为成熟的人交流之后， 我意识到保持平和的心态至关重要。对于理想，更多的应该是顺其自然。如果过于陷入情绪中，可能会导致自己感到焦虑 。

确实，很多人在纠结是否要及早行动，这往往是因为他们对年龄有所执着。 然而，每个人的人生都沿着不同的轨迹发展 。

确实如此，我经常给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在生活的许多方面，我们需要平衡现实因素，比如对家人的责任是无可避免的，需要放下一些执念。

聊到“In-house”这个词，由于这个词与英文的字面意思并不完全相同，而法务这个概念本身非常宽泛。想知道您对“In-house”这个词的理解是什么？如果要为其找一个中文翻译，您会怎么选择？为什么？

无论是英文的称呼还是中文的称呼，我都更愿意将“In-house”理解为 在公司内部的角色，负责的法律合规工作 。如果真的要给出一个定义，或者进行总结，那么我认为它就是 公司内部负责法律合规的人员 。在很多时候，特别是公司规模不够大的情况下， 法律(Legal) 和 合规(Compliance) 是无法明确区分的，这意味着很多事情需要一个人全面负责。因此，我认为法律和合规很难完全分离，除非有些事情可能与法律几乎没有关系，比如技术合规。所以我们现在将部门名称改为了 法律合规部（Legal and Compliance Department） ，我的规划也是要同时拥有法律专业(Legal)和合规专业(Compliance)的团队成员。

可以介绍一下您的团队构成吗？

目前我们的团队结构相对简单，这主要是因为公司的规模不大，且我们有许多外部律师提供支持。因此，我们目前的计划是， 我下面会有两名同事，一名主要处理法律事务（Legal），另一名主要处理合规事务（Compliance） 。但这三个人实际上是处于互相学习和协助的状态，并不是说一个人就完全负责法律事务，另一个人就完全负责合规事务。同时， 了解公司的业务情况、业务形态和业务模式是每个员工入职第一天就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如果你不清楚公司从事的业务以及业务的具体运作方式，那么你将无法有效地参与公司的架构建设 。 因此，新员工可能需要在前一个月内弄清楚公司做什么样的业务，业务的形态和模式是什么。了解清楚这些后，你自然会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致的框架，比如如何设计一套合同模板等，你将大致知道需要关注哪些方向，哪些部分是必不可少的，哪些条款需要撰写。因此，我认为应该 先从业务入手，然后再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上 。

那么在您的职业生活中，是否有过需要先冷静下来，然后再决定如何进行工作的时刻呢？

会有，可能还是沟通的问题。对于从事法律工作的人来说，沟通问题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律师的工作要么是与文件打交道，要么是与人打交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做律师会让你更现实，因为你必须与许多客户沟通，有的客户容易沟通，有的则不然。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你沟通能力的锻炼，而且你又不能对客户发火，这无疑是在磨练你的心态，使你自然而然地更加成熟。与法务相比，法务的沟通对象是公司内各种各样的同事，办公室人际关系的复杂程度往往超过律师工作的层面。 你接触的公司不同部门的人更多，我认为做法务是在律师工作基础上的一次升级。因此，沟通有时确实需要你先冷静下来，然后再去解决问题 。

您刚才提到法务在平衡办公室人际等方面会面临更多挑战，因为公司内的人际关系更加多样；而在律所，你接触的大多是与你工作性质相似的人，但会有各种客户。您认为，律所还是公司更能带来人际关系上的锻炼呢？这会是你选择法务工作的重要考量因素吗？

这个问题需要从两个方面来分析。首先，律师和法务的区别，包括我为什么从乙方转到甲方的原因。我认为当时比较现实的原因是，当一名律师，尤其是非诉律师来说，经常要加班到很晚。而我 比较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需要投入时间精力去构建我自己的生活 。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认为 做法务反而更能锻炼我与各种人的沟通能力 。

举个例子，当我们做美股上市的时候，我作为公司的法务，需要管理大约六七方的律师，包括公司的美国律师、券商的美国律师、承销商的美国律师，还要管理公司的中国律师和承销商的中国律师。如果还有香港的子公司和新加坡的子公司，我还要管理香港的律师和新加坡的律师。所有的问题最后都会汇集到我这里。如果我是律师，我只需要精专一个方向，但是到公司里来，业务所涉地域范围、不同专业的方向的法律均可能被应用，都需要我有正确的掌握，当管理层征询你的意见时，你需要表达意见，这是触动我的地方。 作为一个项目的管理人，我需要去学习各个领域法律的知识，需要和多方律师打交道，这是律所无法带来的体验。 而 关于人际关系问题，公司会比律所的环境要更复杂一些 ，我个人认为并不适合初出茅庐的应届生。这或许会阻碍你锻炼专业能力，也或许会让年轻人对工作的期待打折扣，可能会有一些落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