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丨那些杀不死的终使我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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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十点君

他的遭遇是因为上帝打了盹。

史铁生听起来是个结实的名字，却担着脆弱的命运。

21岁双腿瘫痪，30岁患严重肾病，之后发展到尿毒症，每周靠3次透析维持生命。

即便如此，他的作品依然获奖无数，被人们尊称为“轮椅上的大作家”。

他说自己“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

命运和史铁生开了大大的玩笑。然而，他对命运抱有无限敬畏。

我是残疾人，但不是废人

1951年，史铁生出生在北京。从清华附中毕业后，赶上69年“上山下乡”，他自愿到延安清平湾插队做知青。

 20岁那年，史铁生在山里放牛，遭遇暴雨和冰雹，无处可躲。沟沟壑壑的黄土高原上，只剩下史铁生和一头老牛。雨停了，回到家，史铁生发了高烧，大病一场。

▲青年史铁生

他自以为身体强壮，扛一扛就过去了。结果，小疾延成大患，命运和他开了第一个玩笑。

21岁时，史铁生因为腿疾住进了医院。从此，史铁生下肢彻底瘫痪，再也没有站起来。

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年轻小伙，变成离不开轮椅的人。生存还是苟且，成了一个问题。

瘫痪之初，总有人劝他“要乐观些，你看生活多么美妙呀”。可是对21岁的史铁生，起不到作用。

史铁生心里说：“开玩笑，你们说的轻松，病又没得在你们身上。”他想：“要是不能再站起来跑，就算是能磨磨蹭蹭地走，我也不想再活了。”

“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一个念头出现在史铁生心中。

瘫痪后的史铁生一边写作，一边找工作。可一个终日离不开轮椅的人，又怎么找到工作呢？好在，街道工厂的老师傅出于同情，让他来搭个手。

工作后，他每天摇着轮椅到街道工厂去上班。给仿古家具上画画，每月挣十几元钱贴补家用。

他住在北京前永康胡同一个大杂院，从院门到工厂，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不小心，轮椅就要翻车。

有时轮椅翻了，史铁生也不喊人，坐在地上先扶起轮椅，再用双臂把自己硬撑上去。

将要坚强面对生活的史铁生，没想到命运还有一记重击。

1980年末，已经瘫痪的史铁生得了肾病，从此一生只能插着尿管，随身带着尿壶。

不能远行，也不能工作了。他大部分时间就独自去家附近的地坛呆着，在那里看书或写作。

▲史铁生在地坛公园门口

他在《我与地坛》中写道：

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他这次竟一反常态的乐观平静。

史铁生每天下午从地坛准时回家。母亲打豆浆给他喝，煮些面条或买点包子、驴肉火烧，他闷着头吃得呼啦啦作响。就像不曾生病。

命运可以摧残一切光鲜皮囊，却杀不死坚强的灵魂。

在很多人眼里，史铁生的人生堕入低谷，应该变得沉默自闭、绝望无比。

可这些朋友见到史铁生后，惊了。

史铁生不单没有自暴自弃，反倒异常开朗，聊天起来滔滔不绝，好玩的事，好吃的东西，他都为之痴迷。

作家王安忆第一次去看他，以为史铁生会讲述自己的悲惨人生，感慨命运无常。结果史铁生从头到尾都在和他聊饺子。

王安忆说：史铁生的乐观和率真，让我们这些身体健全的人都自愧不如。

还有一次，几个朋友去看他，赶上饭点，史铁生拉着他们说：“都别走，我给大家伙儿做饭，做好吃的。”大家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倒是坐在轮椅上，撸起袖子开始炒菜。一边炒菜一边还和大家有说有笑。

那顿饭，几个朋友吃得泪流满面。

真正的强者，不会因为某件事而黯然死去，而会因为那件事兴高采烈、更认真地活。

文字太薄，勾勒不出史铁生的坚强。

而那些杀不死的终使他更强大。

遇见她，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他和她的爱情是一个浪漫的传奇。

陈希米比史铁生小10岁。她喜欢史铁生的文字，向往他的精神世界，因此，她也喜欢上了这个人。

▲陈希米和史铁生

和史铁生通了上百封信后，在北京雍和宫附近一间低矮的小平房里，他们初次见面。史铁生对陈希米说的第一句话：

“你正是我想象的样子。”

1989年，史铁生与陈希米结婚，那一年，史铁生38岁，陈希米28岁。

尽管陈希米腿部也略有残疾，但从此，陈希米成了史铁生的双腿。两人相濡以沫，日子虽然清贫艰苦，“瘫子配瘸子”却过得有声有色。

陈希米不是史铁生的崇拜者、照顾者，而是精神上的同行者，真正的“精神伴侣”。

她推史铁生去看电影，去史铁生爱吃的小馆子。两人共读一本书，史铁生读得快一点，陈希米就要他讲，他还故意卖关子：“那你给我做顿炸酱面，我就告诉你。”

他们的生活真的很幸福，从他们的笑就能读出来。

▲陈希米和史铁生

史铁生给陈希米写情诗：“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陈希米对史铁生说：“你下辈子还要娶我。”

他们都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并彼此以这个为荣。

她念着她喜欢的书上的句子，他就听这样的句子，时不时地点头。平时，他看的书都是她买回来的。她喜欢的书一定是他喜欢的。

▲陈希米和史铁生在书房

他们不买房子不还贷款，不评职称不做官，他们不挣大钱不得大奖，没有要跟别人竞争的，也没有什么要乞求别人的。

日子一晃过了20多年。可命运竟连这份恬淡也不曾放过。

2010年史铁生突然去世。

史铁生逝世两周年之际，陈希米出版了散文集《让“死”活下去》。这是陈希米怀念亡夫之作，记录下了两人相濡以沫的爱情。

书中开头讲：“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无爱慕”，镌刻着陈希米对史铁生的深情絮语。

▲陈希米说：感谢现在的ps技术，让我和史铁生“青梅竹马”

字字饱含深情，读之令人动容。

陈希米与史铁生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惺惺相惜，互相影响，这本书是对铁生最好的怀念。

他们所承受的苦难远多于我们平常人所能预估的。当然，他们深入灵魂的交流，从爱情中所汲取到的幸福感，也远多于我们平常人。

我死后，请把我的遗体捐掉

杂志主编许庆亮去采访史铁生，他说史铁生太爱笑了，黑镜框后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有时还透着几分孩子般的狡猾。

许庆亮试探地问他，病情会不会好起来？史铁生回答道：“肯定有这么一天，那一天我就死了嘛。”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史铁生爽朗地笑

他还打趣道：

我的身体就是一架飞机，两腿是起落架。两个肾是发动机，它们一起失灵了。我这个机长就要走出来，请身体各部门留些遗言。

史铁生早早立下遗嘱，“只要我身上有一样东西，能留下就留下。”

2010年12月31日凌晨，史铁生突发脑溢血逝世，享年59岁。

根据其生前遗愿，他的脊椎、大脑将捐给医学研究。他把身体唯一完好无损的肝脏和眼角膜捐献。

他说：希望器官新的主人能帮我继续热爱这个美好的世界。

他逝世的这一天正是他的生日。就好像他做完了自己的事情，等在门外的死神对他说：嘿，走吧！他没有犹豫就离开了。

他终于告别了轮椅。

▲2011年1月4日，北京798艺术区史铁生追思会

在苦海泛舟的岁月里，史铁生创作了20部短篇小说、6部中篇小说、多部长篇小说、18部随笔散文、2部电影剧本。作品获得过鲁迅文学奖，老舍散文奖，年度作家文学奖，青年文学奖等大大小小无数奖项。

可史铁生还是走了。太阳在这边收尽苍凉，又在那边布散朝晖。他的作品常在，亲人、朋友、读者，似乎不曾感觉他的离去。

日复一日，他的一字一句仍在跳跃，一点一滴地书写着对人生的思考和热爱。

史铁生走了，他留下的大善大爱、充满智慧、哲理和真情的文字，依然被千千万万读者反复阅读。

史铁生用残缺的身躯，活出了丰满的思想。

他的作品常在，如同他的精神永存。

-作者-

大黑，文艺理工男。固执地相信阅读践行等事物于成长的力量。本文为十点读书会原创，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