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谈石破茂和中日关系还有点早

引言

9月26日，我在《日本换届背后的两个本质问题》里亮明了观点——

严谨点说，我坚信石破茂本次不会当选。放开了讲的话，我认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当选自民党总裁。

结果第二天，石破茂逆袭了极右翼旗手高市早苗，成功上位。

2020年自民党总裁选举，菅义伟当选前，我的措辞是——“日本新首相基本锁定”。

2021年河野太郎成为当选大热门时，我写的是《河野太郎vs安倍晋三》。指出要么是河野太郎当选，要么是安倍晋三的傀儡上台。事实证明，即使在安倍遇刺之后，由于安倍派的人多势众，岸田文雄也是到了执政末期才有了点当家做主的意思。

今年对石破茂选情的一万个不看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有把握的一次，毫无保留地预判，结果第二天就被啪啪打脸。

原本我计划的是搞清楚石破茂逆袭的谜团之后，就写一篇文章给读者一个交代。没想到石破茂逆袭的原因背后，还隐藏了一条关键线索。顺着这条线索，可以一窥石破茂下台之后的自民党权力格局。

（刚上台半个月就研究他下台以后的事儿，乍一看很奇怪，但我后面会告诉大家，这条线索有多重要。）

更没想到的是，石破茂上任才半个月，热点居然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爆。

1.他的亚洲版北约计划在美国、印度、东盟乃至澳大利亚接连碰壁。（注意这些不是一条新闻，而是对一条又一条热搜新闻的总结……）

2.他被检举违反《政治资金归正法》。通俗点说，就是做假账，黑了钱。

3.他创下上台最短时间解散众议院的纪录。并因程序问题被在野党指责违宪。

4.他创下历任日本首相上台之后，最短时间内会晤中国首脑的纪录。

5.在本月即将众议院大选的情况下，他无惧于右翼，公开表态不会参加靖国神社的秋季例行大祭。

在呆板的菅义伟和无聊的岸田文雄之后，时隔四年，日本终于出了一个有点儿意思的首相。所以在研究后石破茂时代之前，还是要好好说说这个人。

一、履历与注解

石破茂的履历网上很容易搜到，但是由于制度和文化差异，如果不加注解的话大家很难看明白里面隐藏的信息。为方便识别人物，我会贴很多标签，见谅。

比如这半个月以来，媒体反复提及，包括石破茂本人和咱们总理会晤时都强调的——他的政治导师是田中角荣。也就是那位促成中日邦交正常化的首相，中国人民永远的朋友。

（中国人民永远的朋友这句评价，源自1976年田中刚保释出看守所，就来到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悼念毛主席时，我方使馆人员的表述。）

网上有些文章称石破茂为田中角荣最后的弟子。这话可以说是既贴切又讽刺。

贴切的是，石破茂确实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直接受到过田中大恩的日本首相。不过，这主要是因为石破茂是他爸的老来子，比其他田中亲信的后人都要年轻一大截儿。并不是关门弟子这种高大上的原因。

讽刺之处在于，这就像说曹云金是郭德纲最后的弟子一样……

石破茂早年的履历记录不多，但幸好我对田中的履历滚瓜烂熟，可以帮大家注解一下。

1981年，24岁的石破茂丧父之后就在田中角荣的身边做事务性工作，相当于见习生。

田中虽然在首相的位置上只坐了两年（1972-1974），而且在之后的四年里因为内政失败、黑金丑闻和官司混得灰头土脸、门可罗雀。但1979-1985年他凭借空前绝后的大派阀，连续三次安排自己的代理人上台，成为幕后首相。所以他实际上的执政时间和后来的安倍晋三其实差不多。

也就是说，1981年，石破茂接触的人物层级从他爸的大臣圈子直接跃升至中国人民永远的朋友、日本政坛幕后的操控者这个顶流。

1985年1月，田中角荣手下的叛徒们成立派中派。1985年2月，田中因脑血栓病倒，此后半身不遂。那些叛徒们好歹还碍于情面，忍到了1987年才和老领导分道扬镳。

而石破茂，竟然在1986年就离开了田中，投奔当时的首相中曾根康弘的派阀，并在这一年当选众议员。

从此，石破茂就不断刷新他忘恩负义/无欲则刚的记录:

1993年，自民党第一次下野。石破茂追随“闯王”小泽一郎，加入新的执政党。1996年，自民党重新上台。石破茂与“闯王”小泽一郎决裂。1997年，石破茂重归自民党。

2009年，石破茂作为内阁大臣，要求“四世三公”的麻生太郎首相辞职。

这里需要注解一下。日本政治家要求首相下台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但要么一开始就别答应入阁效力，表示俺才不给你卖命。要么辞去大臣职务，以示老子不伺候了，然后再拍桌子。像石破茂这种既端饭碗又拍桌子就属于造反。即使十五年过去了，麻生太郎也没有原谅他。

2012年石破茂竞选自民党总裁败给了安倍晋三之后，被委以自民党干事长（二把手）的重任。之后又在内阁负责联系地方事务，巩固了他在基层的人脉优势。

然而安倍的三大丑闻森友学园、加计学园、赏樱会事件，石破茂每次都是穷追猛打，比在野党都卖力气。他甚至直接发视频说安倍这么搞下去会亡国。

看到这里，您多半会奇怪，如此反复无常的当代吕奉先，怎么就有那么多人不长记性愿意重用他呢?

第一，他背叛田中角荣是不假。但田中自己也是造佐藤荣作的反上的位。而且田中因为官司缠身，既不能重返相位，又不能允许田中派出第二个首相。1985年时，他手下80%的人都有了二心。石破茂背叛师门在当时并不显眼。

第二，他在1993年和2009年的两次造反，都是自民党最不得人心的时候。从群众和自民党基层的角度来看，他确实也有正当性。

第三，安倍鼎盛时期，自民党内敢和他叫板的人总共也没几个。偏偏安倍还不甚光彩地死了，这就让石破茂坐稳了自民党内头号“改革家”的生态位。

第四，石破茂对基层是真下功夫，又是穿成魔人布欧助阵，又是去给村长候选人拉票……对高层他也不是逮谁都咬。第一个提拔他入阁的小泉纯一郎，他跟人家父子两代都处的很好。田中派的那一堆叛徒，也没什么资格说他。有时还会拉他一把。和他一样反安倍的福田康夫，至少是和他没仇。对安倍敢怒不敢言的岸田文雄，兴许还很欣赏他。菅义伟、河野太郎这些重量级人物也都跟他关系不错。

凡此种种，2024年这次自民党总裁选举，石破茂杀入第二轮决赛圈，都毫不令人意外。

问题在于，由于选举规则的设置，在第二轮选举中，他占有优势的基层票会从第一轮的二分之一比重，降为可怜的九分之一。

从第二轮开票时高市早苗团队和石破夫人双双震惊的反应来看，石破茂的当选不只是让外人想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二、逆袭与线索

毛主席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党内无党，帝王思想。

事实虽然是这样，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政党都不喜欢把派系矛盾公开，普遍追求一种团结的气氛。

然而自民党派阀的名单、座次全都是公开的。一旦克服了记人名的问题，就可以酣畅淋漓地看他们打明牌。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是因为“日本特色的资本主义”，名为多党制，实际上1955年以来，自民党一家独大。各派阀相当于一个个小党，起到了类似政党轮替的作用。而且，一般的议会制国家，能让老百姓出气的无非是政治家下台，政党下野。日本自民党则多了一种办法——名义上解散派阀，实际上转入地下，等到避过风头再破土而出。

1977年和1993年，自民党都是这么干的。2024年由于回扣门丑闻，自民党又把这套把戏翻了出来——六大派阀解散了五个，只有四世三公的麻生太郎硬扛着不撒手。

派阀的用途，说白了就是会长负责给议员们要官要钱，议员们服从会长的命令投票。如果不想听会长的命令，办理手续脱离就行，不算叛变。

在派阀转入地下期间，会长也可以凭借威望和撒钱要求议员们投票，但是这时候如果议员们不听话，也不算坏规矩。不然这派阀解散的戏就过于虚假，达不到糊弄老百姓的效果。也正因如此，一旦避过风头，会长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恢复派阀，不然他们就没有了制度性的权威。

这是一套明显有利于门阀传承的制度。对平民而言很不公平，但也有利于日本首相积累政治资本抗衡美国干涉。

简单来说，派阀公开活动的时候，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而2024年石破茂的爆冷当选，就是因为唯一还在公开活动的麻生派，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事件。

麻生派的太子河野太郎，在日本政坛论门第至少可以排在第六。论资历，三年前他是总裁选举战的第二名。论关系，麻生派的“原始股”就是河野太郎他爸河野洋平传给麻生太郎的。

2021年河野太郎风头正盛，民望最高的时候，但凡麻生肯拿出一半的力气支持他，他早就上位了。可麻生在这一点上就像晚年的田中，恋权，不愿意派阀里有第二个首相。而且安倍生前也很讨厌河野太郎，就这样麻生派押宝了岸田文雄。

即便如此，河野太郎又忍了三年。毕竟麻生比他整整大一辈儿，只要能继承派阀，再熬几年也值得。

今年，看到麻生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死死攥着派阀不放。河野太郎再次退让，他以一旦当选就脱离派阀为条件，换取了麻生太郎模棱两可的支持，也就是让麻生派自主投票。

结果到了投票当天，麻生临场变卦，命令麻生派从第一轮就投给高市早苗。害得河野太郎成了九个候选人里的倒数第二。河野家三代都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于是在第二轮，难忍胯下之辱的河野带着他的人马临阵倒戈投了石破茂。

麻生太郎成了自民党派阀史上最不够意思的“昏君”。河野太郎成了临阵叛变的“乱臣”。两败俱伤，唯独便宜了石破茂。

谜团解开了，但比谜团更重要的，是麻生派的分裂给后石破茂时代留下的线索——自民党第三代霸权派阀，终于要成型了。

自民党历史上最强大的派阀有三个，前两个以田中角荣和安倍晋三为代表人物，各领风骚数十年。

而第三个派阀，也就是岸田文雄所在的宏池会，在1998年分裂出去了河野洋平派，后来传到了麻生太郎手里。不得不承认的是，麻生太郎从河野老爷子手里继承的只是一个旁支小派，但在他手里发展成了仅次于安倍派的第二号当权派。

2000年宏池会第二次分裂。但这两拨人在2008年又重新合并了。合并之后的第一任会长就是岸田文雄。

关于麻生派和岸田派合并的计划，也被叫做大宏池会构想。问题在于，谁合并谁?

在今年的自民党总裁选举战之后，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那么，这些和我们中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内政与外交

每当日本换了首相，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往往是，此人亲中还是亲美?

换言之，我们对日本外交的观察角度，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考虑:

1.首相个人的外交路线。

2.美国对日本的影响。

这就漏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日本的内政。

漏掉这个因素的好处是很明显的，它既绕开了那一大堆复杂的信息，又符合我们的情感和想象——日本是美国的一条狗。所以日本外交取决于美国外交。

但漏掉这个因素就无法解释很多问题:

如果美国对日本的影响是决定性的，我们还对日本搞外交做什么?

如果美国可以控制日本的人事，为什么那位据说得罪了美国的田中角荣可以东山再起，在幕后操控日本那么多年?

在菲律宾都能出现杜特尔特这样的人物，难道美国对日本的控制还不如菲律宾吗?

“解决”这些bug的方法也很简单，遇到复杂的情况绕着走。顺风局就用英雄史观，把功劳算在个人头上。逆风局就用美帝无孔不入无所不能的阴谋论。

以石破茂为例，如果他为中日关系做出了贡献，就夸他优秀。

如果石破茂得罪了中国，就说日本是美国的狗。

如果石破茂下台，就拿他那些得罪美国的言论，比如自卫队去美国关岛驻军之类的话来佐证阴谋论。

不加引号地解决这些bug，就需要从日本内政着手。尽管我们不可能像社科院日研所、南开、复旦的日本研究中心那样专业地从日本内政入手去研究日本外交，但方向选对了，哪怕只学到一些皮毛，也比英雄史观混搭阴谋论有意思，也有意义得多。

日本内政包括政治、经济、国防、社会、文化等多方面，这其中最容易入门的可能就是自民党派阀斗争史。原因前面说过，他们打的是明牌。而且这些日本政治家黑吃黑的黑材料，咱们这从回忆录到学位论文，从学术专著到核心期刊，都有的是……

如果大家还是觉得难，我可以做一个小书童。为大伙服务。

1972年至2005年，是田中一脉制霸日本的时代。竹下登、桥本龙太郎、小渊惠三，还有那个两次把自民党拱下台的“闯王”小泽一郎，个顶个的都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们虽然背叛了田中，但与我们的互信已经建立起来。苏联解体后，中日关系居然更上一层楼，在1992年实现了平成天皇访华。而天皇访韩的计划直到现在都没有实现。

2005年日本众议院选举，小泉纯一郎狂胜。加上桥本龙太郎因丑闻突然辞去派阀会长之后群龙无首，清和会，也就是后来的安倍派，掀翻了田中一脉的霸权。此后中日关系就从良好为主变成了时好时坏。这个转折点比中国GDP超过日本早了五年，比奥巴马宣布重返亚太早了七年，比中美贸易战早了十三年。

不同的派阀对华态度的不同，当然不只是因为人际关系、感情因素这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路线和金主的不同。

田中一脉重经济，轻军备。当然就会更积极地看待中国，更容易和在中国有生意往来的企业互相扶持/勾连。另外，虽然难听，但是这一派的招牌就是“金权政治”，通俗点说，就是一切向钱看。

安倍这一脉重军备，发展经济不过是实现政治抱负的资本。虽然也顾虑和中国的生意往来，但也仅仅是顾虑罢了。这一派的招牌叫做“国家正常化”。通俗点说，就是想回到二战前昭和时代的那副死样儿。

有可能取代安倍一脉的大宏池会，路线上更接近田中一脉。这一派的招牌叫“国民收入倍增计划”。通俗点说，就是大家一起来搞钱。

铺垫了这么多，也该讲回石破茂了。他刚上台半个月，我就在琢磨他下台以后的事儿，需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众议院选举的成绩直接关系到总裁位置的稳固。石破茂上台以后试图与麻生太郎、高市早苗和解，但人家根本不买他的账。挑明了就是要搞他。

第二，他刚上台的支持率，创下了2001年有专项统计以来的最低纪录。

第三，石破茂以清廉和口才著称，结果刚上台就被检举做假账。而他的对手，最大在野党党首野田佳彦，虽然当首相时干的相当不怎么样（妄图将钓鱼岛“国有化”的就是此人），但是在野挑毛病那绝对是一把好手儿。野田佳彦穷到和普通上班族没有区别的家底儿，让他可以在反腐问题上火力全开。野田在安倍葬礼上发表的那篇足可传世的悼词，证明了他的口才和文笔犹在石破茂之上。

第四，他既逆袭了极右翼旗手高市早苗，又不去靖国神社拜鬼。极右翼的票会流失不少。

（为这个，给他点个赞。）

第五，他的自卫队去美国关岛驻军计划和亚洲版北约计划混的是里外不是人。

第六,支持他当上总裁的那些势力，有的只是因为太讨厌高市早苗，有的是拿他当工具人去背众议院选举的锅。他真正的嫡系铁杆，巅峰时期也就20个人。最重要的是，一旦宏池会构想成真，石破茂即使还在台上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摆设。

石破茂的加分项当然也是有的，不过目前来看只有两条。慰问灾区表现谦卑，跪姿收获了一波好评；再有就是日本维新会这个党派据说要崩，自民党也许能吃掉它原来的选区。

关于石破茂上台对中日关系的影响，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他比高市早苗这个极右翼旗手强。具体的分析需要等10月27号众议院选举公布结果，新内阁名单出来以后再说。毕竟听一个政治家说他的施政纲领，远远不如看他用哪些人，从哪里搞钱，又花到哪里去靠谱。

现在石破茂在网上这么火，俨然要给他贴上“亲中派”标签。同行们为了论证他“亲中”，甚至不惜穿凿附会。

（比如很多文章说加藤胜信亲中，所以石破茂重用加藤胜信当财务大臣是亲中的表现。可是吧，他们说加藤胜信亲中的证据，只有一条:菅义伟任首相的时候把中国的一个省称为国家。加藤胜信在回答记者问的时候纠正了一下这个说法。可那时候加藤胜信干的是内阁官房长官的活儿，搁谁在那个位置回答记者问都得这么说……）

尾声

麻生派两败俱伤式的分裂，造成了两个结果。

首先是石破茂的当选。对我们而言，此人虽然两次窜台，反复无常，但总比高市早苗那个铁杆右翼当选要好很多。

其次是大宏池会构想有望成真。石破茂只能阻挡高市早苗于一时，大宏池会有能力也有意愿去长久压制极右翼。至于完成这个构想的人是岸田文雄还是林芳正都无所谓。进一步说，比谁当首相更重要的，是哪一个派阀在掌权。

不过，我一贯不愿意做报喜不报忧的作者。从长远来看，对日本外交起反应的，还是日本对中国市场的依赖和对美国安保的依赖。可无论是中国的产业升级，还是美国炒作的安全威胁都在挤压中日本就不多的合作空间。

短期来看，那些出工不出力地反华，忽左忽右抽风儿的日本政治家都可以算是务实派。但这种实事求是的标准，和我们的民族自尊心构成了明显的矛盾。

中日相向而行走一步太难，被有意或无意地挑拨又过于容易。迫切想要给小日子点颜色看看的情绪，靠讲人民史观、主要矛盾这些已经很难化解。

因此，我希望略尽绵力，讲述日本政坛内斗的故事，让大家宣泄一下情绪，打破一些刻板印象。假如还能有助于大家更理解国家战略，那就再好不过了。最后分享国防大学徐弃郁老师的一段话:

什么是战略能力？就是随时保持自己有多个选项的能力。战术成功，要的就是一个“赢”。而战略成功呢，就不仅是赢那么简单了，它要的是我有更多的选项。我想打就打，我想谈就谈。如果被迫不得不打，那即使战术上赢了，战略上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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