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宇坚持举办跨年演讲已有十年,其初衷是嵌入社会势能,建立信用和信誉。他强调知识服务的本质是提供视野和信息,而非单纯的知识灌输。今年的主题“来自未来的好消息”反映了他在面对困境时乐观积极的态度,希望通过传播好消息来激励那些正在做事的人。
罗振宇认为社会正在从“行军”状态转向“宿营”状态,人们更加注重生活品质和自我提升。他观察到知识服务市场的变化,指出最有钱的客群是50岁以上的群体,他们既有钱又有闲。同时,他也看到了人们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此提倡多积累丰富性,关注文科生的未来。
罗振宇推出《文明之旅》栏目,计划用20年的时间讲述历史进程。他认为人类繁荣是一个单边向上的趋势,历史为我们堆出了许多文明的成果。因此,他希望人们能够通过历史感受到人类文明的繁荣与进步。
罗振宇认为未来知识服务行业会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尤其是专业科研人员和公众之间的信息差值得关注。他计划精选人类过去一百年的独创之见,用公共表达话语告诉受众。同时,他也强调了知识的价值并非在于占有,而在于让人在行走的过程中暂时入座,完成自我再构建。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进行到了第十年。罗振宇从一开始就一直坚持要办20年,中间不能有任何中断。公开立下一个长达10年、20年的计划,似乎是他特有的“死磕”方式。这个此前以“罗胖”自居的人比巅峰期瘦了80多斤,又许下了一个未来20年难度更大的宏愿。
每年12月,罗振宇都会开始一段闭关期,长则30天,短则20天,地点也是天南海北,北京、上海、深圳、武汉、成都……今年是杭州。闭关不干别的,主要是背诵和修改稿子。罗振宇形容那是一个进“绞肉机”的过程:每天从上午9点到晚上10点,他会对着十几人组成的团队,反复试讲一篇约4万字的稿子,听反馈、再修改,周而复始。有些是同事,有些是从外部专门请来的专家学者。
“我背稿的方式比较奇怪,不是稿子写完了我硬背,而是我用口头表达顺着说,如果我记不住,那一定是稿子出了问题。”罗振宇将之称为“滚刀肉”,“最后十几天所有人都围着这个稿件,每天十几小时对稿、吃盒饭、给修改反馈”。除了讲起来更自然顺畅之外,这样做还有一个现实的目的:让所有人都不至于感到被冒犯。
今年是罗振宇“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的第十年。2015年,他和合伙人创立“得到”,一次和友人吴晓波吃饭时,聊到了巴菲特、芒格每年的股东大会都会引起热议,进而产生了自己也做年终活动的想法。他回忆说,当时是企业初创,想要积累一定的信誉和品牌,“就只有把自己嵌入到一个更大的社会势能中去”。具体要怎样嵌入呢?他提出演讲一定要在31号当晚,一定要跨过零点,并且一讲就要讲20年。
那几年是罗振宇个人IP非常红火的年代。2012年,罗振宇创办长视频节目《罗辑思维》,靠着评述社会历史、新兴经济等内容在互联网上大火,同时他在公众号上每天早上发一条60秒语音,公开承诺要发10年。他的个人声名随着这些内容的传播变得“出圈”和充满争议,让许多人都在一夜之间认识了这个来自安徽的央视前制片人。
罗振宇对本刊说,他是做了一个“刷牙化”的行为艺术,“行动和目的是脱离的,刷牙在宏观上是为了口腔健康,但你每天拿起牙刷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口腔健康,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事干完。我公开宣称要干10年,行动和目的脱离,才能更好地约束自己”。——五六年前,罗振宇为了健康开始健身减重。现在他51岁,体重从巅峰期258斤现在降至了175斤,外形上早已不是那个“罗胖”了。
然而,筹备跨年演讲却不是一个人的事。第一年,团队就开了50多场策划会,后勤要找体育馆,联系安保、交通和票务等等。直到现在第十年,公司还要开30多场策划会,有一个几十人的常规团队扑在上面。张启威是2020年加入公司的,参与过5届跨年演讲的筹备工作。她对本刊说,做一场跨年演讲,前前后后有近千人在做着各种细节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确保最偏的座位都能看见演讲中的罗振宇;计算演讲时以秒计算的转场时间;在拍照留影的点位都安排好摄影师,以保障用户体验;检查灯光会不会晃眼等等。这个工程投入的人力物力巨大,每年落幕之后,张启威和同事们都会激动流泪,然后在次日一早把工作群名改为下一年的筹备。
2017年12月31日晚,罗振宇在上海做跨年演讲(IC Photo 供图)即使是疫情防控期间,演讲也没有停。2020年末在武汉,酒店出现疑似疫情,罗振宇一度做好了拿着手机讲的准备;2021年末在成都,突发的疫情让大规模集聚不再可能,他就对着空场讲了4个小时——体育馆座位上还放着一天内紧急采购来的1万只正版熊猫玩偶;2022年末在深圳,面对全员皆“阳”的态势,他和团队最初已然放弃,找场地方退了钱,也给赞助商退了钱。但罗振宇想了想,最后提出还是得办,从场地到后勤紧急推倒重来,为此和合伙人大吵了一架。酒店筹备会议室的黑板,在那几天里写上了一句“轻伤不下火线”。
为什么非要办下去不可?罗振宇说,如果中断不办了,自己就“失信”了,很难再累积什么信用了,“脸都没了、当鞋底在地上擦,以后还能干啥?”
这大概是罗振宇的一种行事风格。媒体出身的他在意外界的评价、追求受人尊重,习惯性以“死磕”做事来作一种长期回应。他死磕自己和团队,不愿放弃一丝的向上空间和机会,就像他当年录的60秒语音从来都是满满60秒、不愿意留一秒的空余一样。“那10年语音录完之后,我表面上说是‘刑满释放’了,但说实话内心非常失落,感觉是自己的一颗心跳停了。”罗振宇说。
但坚持了这么多年,效果如何?“夸张一点讲,现在更多还是一场我个人的行为艺术,让大家觉得热闹,知道31号当晚有个雷打不动的生态位。”罗振宇自嘲是“过气网红”,IP影响力尚存,但流量在刻意淡出后有了下降,之所以还坚持,也是想把那些还在“做事”的人识别出来,给他们一点启发。比如,今年定下的主题就是“来自未来的好消息”。“最早做跨年演讲想的是针对创业群体,后来慢慢调整为针对有目标感、愿意做点事的人。”罗振宇说,哪怕大家时不时会沮丧,也需要有人继续做事。
2023年跨年演讲
2023年,罗振宇给自己立下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宏大计划。自2024年2月起,他推出了一档周更的免费长视频栏目《文明之旅》,打算从公元1000年讲起,每周用一小时讲历史进程中的一年,用整整20年去讲到1912年,截至12月23日已讲了42期(注:公元1042年)。在合伙人基于商业理性的判断中,这是一档很难挣钱的项目,但罗振宇为之付出了大量心血。他花了一年来论证可行性,招了4个硕士、博士生帮着读文献、写稿子,前48期的文稿和录制就熬了45个夜。
而这一年,他已经年过50岁了。他说,这是因为感到人生从这一年起就要走下坡路了,需要找一件大事来做。这一场更为艰深宏大的超级“刷牙”工程,将硬性约束着他在接下来20年无法停止奔跑,乃至在他人眼里是否更加体面和受到尊敬。为此,我们也找罗振宇聊了聊跨年演讲、《文明之旅》这些举措背后的动因,以及他眼里这10年的转变。
三联生活周刊:你做了10年的跨年演讲,为什么这个事情非得做20年?罗振宇:当年干这事是因为我们是初创企业,要行走江湖但没有信任基础,那就只有把自己嵌入到整个社会的势能当中,去干一件大事。跨年演讲的本质,就是我替用户去延伸我的知识网络和社交网络,收集视野和信息,再反过来告诉他们。在我的理想中它是一个出版逻辑,更像一个年鉴。过去很多媒体每年都出年鉴和回顾,有不少人看。为什么?这种信誉就是要靠长久嵌入去堆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取名叫“时间的朋友”。刚开始很多人不理解,说时间永远是敌人,任何东西都架不住时间磨灭,人也好、物也好。但事儿不是,把所有的人间要素组成一个事件,年复一年,它是有可能成为时间的朋友的。比如节日,我们过中秋节都1000多年了,有可能哪一年就不过了吗?时间越长,越安全。我们就是要嵌入这个势能中去。但难也难在这里,4万字的稿子真的有那么难写吗?每年我们拉那么大阵势、闭关20多天,其实就同一篇稿子换不同视角审视,不是为了打磨它变得更好,而是为了各方没有被冒犯。
三联生活周刊:都不被冒犯的话,那岂不是像是在灌“鸡汤”了?比如今年的主题,为什么是“来自未来的好消息”?罗振宇:今年很多人都比较沮丧,这个咱就别回避了。我今年就特别想回应一下这些情绪,扮演一个没心没肺的乐观主义姿态。有的人不理解什么是乐观主义。我记得有一年比尔·盖茨给《时代》周刊做了一次客座主编(注:2018年1月),邀请了一些他尊敬的人来分享对世界保持乐观的原因和数据事实。他在里面写,希望大家受到启发,“以行动来将世界变得更加好”——比尔·盖茨其实是想把那些正在为世界做事的人识别出来。
因为乐观主义本质是一个行动策略,悲观主义才是一个看法策略,但很多悲观主义者以为乐观主义者也是一种看法,其实根本不是,反而绊住了乐观主义的双腿。我很不愿意陷入悲观和乐观的争议,这没有意义。这个世界不好,你难道就不把它变好吗?哪怕再悲观也得做事啊。所以今年这个主题,也是想把那些正在做事的人识别出来,看看能不能给他们传播一些好消息。
51岁罗振宇自曝左耳失聪三联生活周刊:但是受众或听众的反映呢?你做了10年的跨年演讲和知识服务,感到了他们有哪些变化吗?罗振宇:这个变化非常大。我有一个词儿,原来我们整个社会都处在一个“行军”状态,现在慢慢地在转化到一个“宿营”状态。“行军”就是有目标、有干劲,天天不一样,大家都拼命往前走,没有那么爱惜身体,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紧张。过去40年,我们这一代人是亲身经历14亿人都在行军的壮观场面。谁都觉得,我的未来肯定比今天好。
但就这几年,大家明显转到一种“宿营”状态。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好成什么样,但日子总得过,所以开始洒扫庭除、栽花种草、和睦邻里、愉悦自我……这些事情就变得特别重要。现在知识服务(付费)这个行当里有很多崛起的细分领域。我知道河南某县城一家公司就只教人打非洲鼓一年能挣一两个亿,非洲鼓的特点就是连鼓都不用,拍桌子就行。我还知道有一个昆曲训练班一年也能营收8000多万块。
这跟过去是非常不一样的。过去的逻辑是我得有知识,得奋斗,得子弹上膛上战场,现在大家不需要了,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打非洲鼓、唱昆曲、练书法等等,这些市场开始起来了。一个是国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另一个就是经历过疫情后,人们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现在最有钱的客群是在50岁以上的,他们又有钱又有闲,是已经行完军了的人。整个社会的消费结构在我们这一行发生巨变。
三联生活周刊:我看过去10年的跨年演讲,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最早是讲大时代、大商业,后来开始讲小故事了,商业上的、服务上的等等。这对你有什么启示吗?罗振宇:产品在顺着这个趋势调整。“得到”的目的不是效率最大化,我们也做不到,它本质上还是文人创业,理想中的形态应该是一所学校。学校是不可能聊今年扩大招生规模多少、学费收入增长多少的,学校的目的就是熬年头,一年年熬,每年都在,这个存在的过程本身就是在信用累积。所以我们不太关注最好卖的是什么,虽然我们开创了这个赛道,但知识付费最热闹的几个门类,比如教人怎么炒股、理财等等,我们从来没干过。
我后面做跨年演讲的时候,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一些实体案例。从这些案例中我也明白了,知识不应该是分类的——比如协和医院的医生听诊时会把听诊器捂热,这个细节就是对你有启发的、跟你有关系的。我们从小上学就习惯把知识分类,把知识当工具,但知识是不能分类的,因为知识是作用于人的,它不是作用于事儿的。孔子讲“君子不器”,就是一个人不能像器皿一样只有一个固定作用。
三联生活周刊:十多年前你提“U盘化生存”,也是跟当时所处的“行军”状态有关,现在不怎么提了。“宿营”时代,你的生存法则有没有变化?罗振宇:我现在觉得,一颗“心脏”撑不到我们的死亡,你多找几颗外部的“心脏”帮自己调节,扮演起搏器的作用。对我来讲,跨年演讲就是一年蹦一下,《文明之旅》是一周蹦一下,多给自己设置几个外部起搏器,帮自己完成生命跃动。这种有外部心跳,自己能有约束,就能支撑着一直运转下去。
三联生活周刊:谈谈《文明之旅》吧。你创业以来一直是特别喜欢谈论和预测未来的,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溯到历史去了?是觉得未来的不确定性太不确定了吗?罗振宇:这几年我的确在身边感受到了一系列的情绪,结论不一样,但核心就是就觉得世界要完蛋了。但其实只要你熟悉历史,就知道这只是一种戏剧化表达,谁也完蛋不了。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繁荣是一个单边向上的情况,两次世界大战都没有打断,凭什么明天就不行了?所以做《文明之旅》有这样的意图。很多东西我们是日用而不知,你是在1万层高楼上,天天被隔壁装修烦得要死,但其实你往下一看,下面9999层的东西都安若磐石。这实际上就是文明给我们堆出来的。风高浪急,但回头看至少心会安。
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是要迎接一个更不确定的未来。人类的幸福公式在过去两三年内发生了一个重大变化:过去你要想获得人生总量的幸福最大化,最确切的方式就是多挣钱、提高社会地位。但现在不同了,有一个参数在变得越来越重要,就是活得长。现在的科技进步到了飞速的程度。你想想,三年前死的人没见过ChatGPT,未来10年内你若是挂掉了,可能家用机器人就用不上;20年内你要是挂掉了,可能就享受不了癌症彻底变成慢性病的那天。
我有一个说法叫“买3送1”。你凭本事多活三年,还能被时代多送一年,因为你在享受人类文明的总成果。慈禧死的时候,连抽水马桶都没见过,溥仪是出宫到了天津才见过的。我们这代人正好也处于一个特别大的变局前夜,那以什么来对抗或者适应?我的判断是文科生的未来不会差。因为文科生是一个感受搜集器,理科生是一个秩序搜集器,理科生的秩序是万物归一的确定性,但未来可能每个人感受都不一样,要求更多个体的独特性。《文明之旅》其实就是在疯狂积累这种丰富性。
三联生活周刊:但有必要做20年吗?我看你的规划从来都是以10年、20年为一个周期。除了想要积累你的信誉,还有没有别的考虑?有没有想过留一点容错空间?罗振宇:很简单,10年、20年就足以干掉所有竞争对手。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以10年为标尺来做事。但以我录60秒语音的经历来看,10年其实很短,绝大部分人耐不住性子。因为时代给我们这代人留了很大的红利窗口,它整个的地层非常薄,你只要往下再深一厘米,你就可能成为一个大家。
我念大学时曾有一个暑假没回家,突发奇想,就把50多万字《史记》抄了一遍。一天1万字,手都抄酸了,但这其实是一笔巨大财富。干了这事之后,我对文言文的理解、语感上至少不怵。往前几百年,可能很多人都干过这件事,但现在呢?人生两个月的努力就可以超越中国至少99%的人,这个成本其实是很小的。如果你现在给一个年轻人说,只要你把10年押进来,我确保你能某一领域登顶,谁会不做这个交易?抽身一看就知道很划算,但即使这样,也很少有人愿意花10年做一件事。因为现在大量信号都是紊乱的,都在指挥你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
三联生活周刊:都做这么长周期,不担心大家会审美疲劳吗?短视频冲击下,人们的注意力本来就是更加分散的。罗振宇:互联网的逻辑不是天然自成的,是非常偶然的。你想想,什么时候人处在这样一种别人关注什么、我关注什么的状态?过去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你在一个陌生地带,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才会,比如一个陌生城市的火车站广场。正常社会都是我只关注高信用的东西,噪声你是听不见的,但是单位领导说话肯定得听。所以短视频内置的是这样一种惊恐算法,它其实不是人最适应的、最美好的状态,我一直觉得会有一个反方向的价值。
并且,现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信息差的。虽然很多都被填平了,但我觉得还是有一个信息差值得关注,就是专业科研人员和公众之间的信息差。我的野心就是未来20年要精选1000篇论文或著作,不局限在文史哲,把人类过去100年的独创之见,用一个公共表达话语来告诉受众。这是我笃定了一定要干的事。
2018年跨年演讲时,罗振宇和合伙人脱不花(左)、快刀青衣(右)合影(受访者 供图)这个时代不缺抖机灵的,也不缺新鲜事物,但就是缺一些非常经典的、对现象的精深研究。这还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差,大众平时也不会想到去搜索和了解。比如王安石变法,对老百姓来说变了就是变了,结论也很清晰,但实际上这在史学界是一个非常大的研究课题。我们干知识服务的人,本质上就要做这个信息差的搬运工,相当于批发商人找差价一样。
三联生活周刊:这跟“知识胶囊”有什么区别?你现在怎么看这个词汇?罗振宇:知识胶囊这个词并没有错,但是问题是你需不需要。说知识胶囊的人对知识有一个隐喻,即认为知识是食疗,而自己是空的,所以需要补充知识作为竞争力。但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知识根本就不是食疗。食疗隐喻的下半句就是你得消化,得变成你自己的。我们只有在高考时才跟知识是这个关系,你喂给我,我要没吃住就完了,在考场上没分。出了高考考场几年后,你还记得吗?哪篇课文你还能背出来?现在30岁的人基本都没戏,这哪里算消化了?
知识是蒲团,让人行走在世上时能暂时入座,让你此刻安心、体察不同的心境和思维,完成自我的再构建。我印象特别深,我小学时家里放了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是我爸不知道从哪儿淘回来的。竖排的、繁体字版,在书架上瞪了我整整6年,我根本读不懂。但初一那年学校要办话剧班,我就去报名了,被选成了主角。我去语文老师家里问有没有什么书可以学习,他让我去书架自己找,我找来找去只找了一本朱光潜的《悲剧心理学》感觉跟戏剧有点关系。朱光潜是我老乡,这是他的毕业论文,但那时候我才初一,哪里看得懂,没两天就还回去了。又过了两天,我正好路过新华书店,看见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卖四块五一本,我正好手里有点钱就买了,等于一个星期不吃早饭,在前10页就看到了柏拉图的洞穴寓言,觉得非常新鲜。初二一开学第一次写作文,我就把这个故事给写了。当年这在初二还是不得了的,所以被老师表扬,说罗振宇懂哲学。
罗振宇说,未来十年的跨年演讲将考虑把一些话语权交给其他人(IC Photo)我描述这个过程,是想表示这几本书当时我哪本都没读过,但它们都没辜负我。我们这一代人是为数不多高考之后还在读书的,我非常清楚,是知识把我一站一站往前送。如果当时就要求我系统学习、一定要从头读到尾、要做笔记,我就跟这些都无缘了,我都会打压自己。所以这种说辞是很恶劣的,因为它在折磨和摧残一个普通人的向上之心。一个年轻人在地铁上拿出一本漫画书读,这有什么可嘲笑的?
现在我每周推出《文明之旅》的时候,线下都有好几百个观赏团自发组织观看,还有老师在课堂给学生看,我最看重的也是这些场景。说实话,你就别说这些受众了,一年前录的稿子你让我现在背,我是一个字都记不住,但你有过这样的阅历,它就不辜负你,会把你一站一站地往前送。
我每次做直播卖书的时候,被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书我看不懂、记不住怎么办?我就会觉得这毒害太深了,怎么看了书记不住还会有羞耻感?大部分人都被灌输了一个理念:对知识必须有占有欲。把占有知识想得跟占有一个异性是一个道理,但一个异性真的能被你时时刻刻都占有吗?读书求知得看缘分,缘分好了坐下来喝杯茶,再深入的话就牵个手、结个婚。这种关系是慢慢深入的,但所有的目的都在于我自己。因为这种关系让我变得更好,而不是我要占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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