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教授：引用文献，如何超越「复制粘贴」的变相抄袭？

作者/何春蕤

编译/黄倩倩

校订/兰雅婷、孙宇凡｜排版/子晨

写论文的时候，我们往往需要引用既有的文献。不然的话，我们就自说自话、没有学术对话了。

然而，问题出来了。

很多人一引用文献，就是两个按键：复制 + 粘贴！结果可想而知，论文是你自己写的，但满篇都是别人的话，最后自己的创新都看不出来，甚至还让读者很晕：这到底是你的观点还是你引用的那位大师的观点呀？

你是不是在变相抄袭呢？

超越“复制+粘贴”，超越变相抄袭，是每位要写论文的朋友都得攻克的难关。甚至，作为大学老师，也发现他们的学生老是犯这个错误。于是，台湾的“中央大学”教授何春蕤，就专门写个文章，指出引用文献误区，教你如何改写原文、如何转述原文，帮你从变相抄袭变成真正原创！

页底有本文的思维导图。

*何春蕤教授（图源：网络）

【问题】新手上路最常见的毛病就是，要不就是完全被文献附身，从头到尾顺着文献的原本说法转述到底，完全看不出来如何引用了哪些东西。

再不然就是剪贴拼凑，这里引一句，那里引一段，可是都是贴文，没说清楚这些引文到底和你文章的论证有什么直接关联。

* （图源：dribbble.com）

【定义】这也就是说，任何引文出现在你的文章里，在上场前就得先铺陈一下你对这个引文的认知。

【收益】这样一来，读者就可以判断：第一，你读懂了；第二，你有很多知识；第三，你还说得出深刻的含意。然后他才可以读读以下的引文，以便判断你这里的说明是不是有道理，是不是有说服力，你对引文的运用是否公允，是否促进了你最终的论点。

【示例】例如你可以：

• 说明这个引文作者的原意；

• 说明这段引文字面之后的深刻含意；

• 指出这段引文的经典地位；

• 分析原来作者是在何种脉络之下说这话；

• 预告这段引文的可能局限；

• 提供这段引文的历史脉络等等。

* （图源：unsplash）

给个很简单的例子：“某某某对这里讨论的问题提供了非常清楚的说明”。

你写了“清楚”二字就表示你读过这个引文而且你对它做了一个评价。

不过，如果读者读了你的评价后再读这个引文，觉得一点也不清楚，那当然你就露馅了。

所以，做这种开路的动作不如你想的简单。这种技巧虽然小，可是你还是得用对用好，才能引导读者接下来要怎么理解你对引文的运用。

引文之前需要你写点开路的字句，那引文之后呢？有些人会以为引文都给你啦，你自己看吧，意思很清楚的，不需要我说些什么。错啦！引文出来后，读者也读了，可你怎么能确定读者读到了你要他读到的意思？

【定义】开路句虽然劈开了路，带着他读了引文，可是为了确定读者能理解你引文是要来支持你的某个论点，也展示你对引文有独到的见解和洞见，你最好还是在引文之下继续补上一脚。

【收益】你在引文之后补上的含意延伸，通常也是最能表现你本事的地方。因为你补上的东西一定是要超越引文的，一定是推论出去的深意，是你真正有贡献、有洞见的地方。

【示例】例如继续深刻地分析一下引文的意义，可能是引文在字面上没说但是含意上有的，可能是引文没说但是可以推出来的逻辑推论。不管如何，你继续追杀这个引文，目的都在确定读者读了引文之后看得到这个引文真的和你的论点有关，而且真的有你说它有的那个含意。

* （图源：unsplash）

也有一些人会这样来处理引文，以我为例：

Lobov sums up the essence of sexual discrimination nicely: “A man is defined by what he does, a woman by her sexuality” (385). This implies that a man is supposed to act while a woman is disposed only to be.

Lobov sums up the essence of sexual discrimination nicely这句话做了好几件事情：

1. 这句话是我对Lobov写的东西的一个评价，用这句话指出了Lobov的核心论点。

2. 下面从Lobov那里拿来的引文，我认定它的意义和重要性其实是一种sum up，是一种“总结”（而非叙述、铺陈、辩论等等），因此把这个来自Lobov的引文定了调。

3. 我一针见血地说Lobov的引文“界定了性别歧视的本质”，这是我对Lobov的理论含意加以描述。

4. 我还告诉你对Lobov这句话的评价──Lobov做得很好。

* （图源：unsplash）

对引文的这些分析说明体现出我对材料是有所掌握的，对学者论述的意义是有所认知的。

我先开了路，下面才放引文 “a man is defined by what he does, a woman by her sexuality”。写完这句引文当然还要写诠释：This implies that a man is supposed to act while a woman is disposed to be。加上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你看看Lobov原来的句子，a man is defined by what he does，what he does是一个词组的结构，但是说到a woman的时候却没有讲what she 怎样（动词），而是说her sexuality，用了个名词，也就是说句子并没有对仗工整。

我提供的补充句则做出一个对仗：this implies that a man is supposed to act while a woman is supposed to be。

不但对仗工整，在文法上两个都是动词，而且我还加了重字标记。换句话说，我用两个对仗的动词来突出Lobov原来没有突出的东西：也就是，男人被假设是行动者，而女人则是做好女人就好，不是行动者。

* （图源：网络）

或者我也可以再延伸Lobov的说法，把引文中的含意讲白了：a man is supposed to do things while a woman is supposed to do nothing except being a sex object for man。

原来在Lobov的句子里面只说了a woman is defined by her sexuality，这样的写法没有明白点出性别岐视，可是补上的诠释很明确地说出，女人被当成性对象、被物化，所以这个诠释等于帮助读者更明确的抓到Lobov的说法可能引到的更深刻内涵和可能批判。

你在别人的材料上加工延展，把它的可能含意更深刻的整理出来，展现你自己的洞见和风采。论文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讲到这里，“直接引用”其实也就已经贴近所谓“改写”或“转述”了。因为引完了人家的句子，你还是要补写一些你读出来的含意。所以说，重点是学会“改写”这个艺术。

【定义】有很多人以为改写大概就是换几个字，句子重组一下，意义不变但是看起来文字不一样。我要说的是，换几个字不叫改写，那还是幼儿园的剪贴工。

【收益】改写，其实最重要的功夫是把原文里可能包含的含意推论出来，衍生出来，提升高度和内涵。改写，也就是用你的思考来拆解、揭露、挖开、深化，在另一种架构或层次上重新概念化别人已经讲过的话。

*（图源：unsplash）

说起来高深，其实很多政客在互相攻击的过程中扭曲人家的话，也是一种改写，更不用说很多记者在转述别人的时候也常常做这种改头换面、推演延伸的动作。

重点是，所谓的改写或转述总是要设法说得比原作者更为犀利，更为周详，更为深刻，而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对原文的脉络很清楚，对于作者的意图很清楚，对其他相关的论述和对话很熟悉。

你能掌握大图像，能灵活地让原作和别的论述接合对话，这都会帮助你有能力在原文中探寻到别的可能，看到它和自己想说的东西有何具体关联。

* （图源：网络）

很多人在论文里面喜欢引很长的一大段。你如果要引很长的文字，那一定要有很好、很必要的理由，非引不可，否则就只是占篇幅而已。

而且你也需要觉悟，读者要读的是你的论点，不是引文，引文这么长，字这么小，挤在一起，一般来说读者都会跳过。你放了这么长的文字，对你自己的论点铺陈如果没有太多帮助，那还不如不要引，免得被人批判你滥竽充数。

你可以考虑要不要只是选择一些关键词句，然后把这些关键词引用在你自己的句子中。要知道，引文越长，就越难引发读者的兴趣，也无法控制你的读者读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你想要他们看到的。

【示例】比较好的方式就是只引用最关键的单字或词组或特定选字，以便凸显你要的重点，在关键词上多做功夫，进一步呈现你的解读与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