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形成二阶决断的能力与另一个对人来说具有本质性的能力(一个一直以来经常被看作人类境况的区别性标志的能力)之间有一个非常紧密的关系。只是因为一个人具有二阶决断,他才基于可能享有意志自由,也有可能缺乏意志自由。因此,人的概念,不仅是一种具有一阶欲望而且具有二阶决断的实体的概念。它也可以被解释为这样一种实体的概念:它的意志的自由对它自己可能构成一个问题。这个概念把一切低于人类的和人类的放任者排除在外,因为它们不能满足享有意志自由的一个本质条件。如果有意志必然自由的超人类的存在,这个概念也将这样的存在排除在外。
意志的自由究竟是哪种自由?这个问题要求对人类经验的一个特殊领域有一个识别,与其他种类的自由概念不同,意志自由的概念与这个领域有着特别密切的关系。在对这个领域进行讨论的时候,我的目的将主要是确定,当一个人关心他的意志自由的时候,他最直接地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根据一个我们熟知的传统,自由基本上就是做某个人想要做的事。现在,一个做它想要做的事的行为者的概念,绝不是一个全然清楚的概念:不管是“做”,还是“想要”,还是它们之间恰当的关系,都需要说明。但是,尽管这个概念的焦点有待于清晰,对它的说明有待于精炼,我相信这个概念的确抓住了至少部分地暗含在一个自由地行动的行为者概念中的洞穴。然而,它完全遗漏了那个相当不同的行为者(他的意志是自由的)概念的独特内容。
我们并不认为动物享有意志的自由,尽管我们承认一个动物可能自由地向任何它想要的去的方向奔跑。因此,具有做想做的事情的自由,对于具有自由的意志不是一个充分条件。它也不是一个必要条件。因为剥夺一个人行动的自由并不必然破坏他的意志的自由。当一个行为者意识到有某些事情是他不能自由地去做的,这无疑会影响他的欲望和他能够做出的选择的范围。但是假设有一个人,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情况下,事实上已经失去了或者被剥夺了行动的自由。即使他不能够自由地将他的欲望转化为行动,或者根据他的意志的决定行动,他可能仍然形成那些欲望,像他的行动自由还没有被损害时一样自由地做那些决定。
当我们问一个人的意志是否自由时,我们并不是在问他是否能够将他的一阶欲望转化为行动。那是关于他是否具有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动的自由的问题。意志自由的问题,并不关系到他的作为与他想要的作为之间的关系。而是,它关系到他的欲望本身。然而关于他们的什么问题呢?
以一种与我们解释一个行为者是否享有行动自由的问题十分类似的方式来解释一个人意志是否自由的问题,在我看来既自然又有帮助。行动的自由是(至少粗略地)做一个人想要做的事情的自由。那么,类似地,一个人享有意志的自由的宣称意味着(也是粗略地),他在想要他想要的东西方面是自由的。更准确地说,它意味着,在意愿他想要意愿的东西方面或者在具有他想要的意志方面,他是自由的。正如关于一个行为者的行动自由的问题与那是否是他想要执行的行动有关,关于他的意志自由的问题与那是否是他想要具有的意志有关。
因此,正是在保证他的意志与二阶决断的一致中,一个人行使了意志的自由。正是在他的意志与二阶决断的分裂中,或者在他意识到它们的一致不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结果而只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运气中,一个不具有这个自由的人感受到了它的缺乏。那个不情愿的上瘾者的意志是不自由的。这一点通过这个事实表明了:那不是他想要的意志。尽管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那个放任的上瘾者的意志也不是自由的。那个放任的上瘾者既不具有他想要的意志,也不具有一个不同于他想要的意志的意志。因为他没有二阶决断,意志的自由对他来说就不能构成一个问题。可以说,他是因弃权而没有意志的自由。
一般来说,人们比我对人的意志的结构的这种粗略说明所表明的要复杂得多。比如,就像一阶欲望的情况,关于二阶欲望存在同样多模棱两可、冲突和自我欺骗的可能性。如果在一个人的二阶欲望之间有一个没有解决的冲突,那么他就处在没有任何二阶决断的危险中;因为除非这个冲突得到解决,否则他就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哪一个一阶欲望应该成为他的意志的偏好。如果这个状态严重到阻碍了他以一种具有足够决定性的方式认同他的相互冲突的一阶欲望中的任何一个的程度,就摧毁了他的人格。因为它或者倾向于使他的意志瘫痪,使他根本不可能行动,或者倾向于将他与他的意志分开,这样他的意志就是在没有他参与的情况下工作的。在两种情况中,他都像那个不情愿的上瘾者一样,变成了那个推动他的力量的无助旁观者,尽管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
另一个复杂性是,一个人可能具有高于二阶的更高阶的欲望和决断。尤其是如果他的二阶欲望处于冲突之中的话。理论上,这种层次的上升是没有任何界限的;除了尝试,或许还有保留性的疲劳外,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个人在他形成了一个更高一级的欲望之前,强迫性地拒绝认同自己的任何一个欲望。产生这一系列形成欲望的行动的倾向(也许是一种失控的人性化的情况),也会导致一个人格的毁灭。
然而,无需任意的切断而终止这样一系列的行动是可能的。当一个人决定性地认同自己的一个一阶欲望的时候,这个承诺就会始终“回响”在潜在无限的更高等级的序列中。让我们作这样的思考:一个人无保留或无冲突地想要专注于自己工作的欲望成为自己的动机。他的希望被这个欲望推动的二阶决断是决定性的,意味着不存在提出更高阶欲望或决断是否适当的问题的任何余地。假设有人问他是够想要想要想要专注于他的工作,他可以恰当地坚持,这个第三阶的欲望的问题并不产生。这样的声称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他没有考虑他是否想要自己已经形成的那个二阶决断,他根本不关心他想要自己的意志符合的是这个还是其他决断的问题。他已经做出的那个承诺的决定性,意味着它已经下定决心,没有恩和关于他的二级决断的进一步的问题,在任何更高的层次上,仍然有待询问。我们是通过说这个承诺暗中产生了一个确认更高阶欲望的无限序列来解释这一点,还是通过说那个承诺等于瓦解了所有关于更高阶欲望的相关性来解释这一点,是相对不重要的。
如不情愿的上瘾者的例子,可能使人以为,二阶或更高阶的决断一定是深思熟虑地形成的,并且一个人会努力保证它们得到满足。但是一个人的意志符合他的高阶决断,可能袁飞这样深思熟虑和自觉。有些人当他们想要对人友善的时候,就很自然地被善意所激发,在想要卑鄙的时候就很自然地被卑鄙的意图所激发,而不需要任何显而易见的预先考虑,也不需要任何强有力的自我控制。还有一些人,当他们想要对人友善的时候被卑鄙所激发,而当他们打算卑鄙的时候就会被善意所激发,同样不需要预先的深思熟虑,不需要积极抵抗这些对他们的高阶欲望的违反。享有自由对有些人是轻而易举的,有些人却必须通过艰巨的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