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坦之的爱情观，像极了我们每个人少年岁月时，对于爱情的憧憬和奋不顾身吧。”
——知乎网友董沐
从前有个女孩W，和我做了很久的闺蜜。我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情深义重，无话不谈。只差没穿同一条内裤，同一套内衣。
直到有一天，我向她表白了。
于是我领教了什么叫翻脸无情。
她再没接过我电话回过我短信，在路上碰到了，也尽量装作不认识，实在避不过，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至今记得，当时的我痛不欲生，怨念重重，气呼呼地对着天空喊她的小名。一次次追逼质问，一回回杳无音讯。
终于，我死了心。
没多久，我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她也随着毕业临近，逐渐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地放弃。这是羽泉的《冷酷到底》。
如今，我也经历了一些复杂的感情，看过了许多尘世的面孔，反倒开始觉得，W是这世上不爱我的女孩中，对我最好的一个。
当时，只要她态度有一丁点慈悲，立场有一丝丝含糊，我都将旷日持久，泥足深陷。
经历过单相思的人都熟悉这种苦楚。尤其当我们还是个懵懂少年。
明明答案早已路人皆知，却仍不顾事实心存侥幸。对方言辞明确的拒绝或有意无意的冷落躲闪被我们视而不见，反倒是那些人家本无深意的话语和行动，被赋予了"这样看来ta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或"只要ta还愿意理我说不定就有希望"的意思。
结果，自然是追加投入，自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虽九死其犹未悔。
一个字，惨。
后来，我又遇到了女孩G。我每次遇到喜欢的女孩就无法淡定，言谈举止可以用诡异来形容。这份奇怪的讯息自然很快被她接收到了。
G所从事的行业和我的工作有几分关联，同时她也喜欢写作，从我的角度，能给她提供不少帮助。
G对我一下子很热情。
能为心仪的女孩效犬马之劳，当然让我乐开了花。G也一点没客气，隔三差五就托我办这个事办那个事，把我忙得不亦乐乎，甚至一改从前自命清高的习气，找关系的时候学会了厚着脸皮软磨硬泡。
可是，G的热情，究竟由哪些元素构成，有几分是冲着我本人来的呢？
时间一久，答案逐渐浮出水面。
每次我有意无意地试探，她总是含糊其辞地躲闪。岔开的话题，常常转回到工作上。
这种情况下，再表白就是画蛇添足。而我彼时并没有和喜欢的女孩做闺蜜的习惯。
快速撤退成了第一要务。
她一定觉察到了我态度的转变，却没有放弃继续和我谈工作，找我办这样那样的事，帮她引荐这样那样的人。
几个月当中，我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回复微信的速度比从前慢了几十倍，每回她约饭，我总有各种理由拒绝。
是的，我对这样的自己非常满意。
从前，当我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会天天粘着她，生怕她不理我。她随意施舍的一点点温存，都够我高兴好几天。她浑然不觉的一次冷落，对我来说就是地狱。
虽然大多数时候根本就鼓不起勇气表白，却满满都是凄入肝脾的内心戏。
那时我的世界那么小，小到只有一个她。直到一点点艰难地朝外面的世界探出头去，才发觉自己狭隘到可悲，愚蠢到可笑。
其实，稍有姿色的女孩，身边永远围着一堆男人。我的眼里只有她，可她随便朝四周扫一眼，无论比帅比才华比体贴比有钱，那些人分分钟把我秒成渣。我花费半天时间斟酌出来的几句言辞，在人家那里不过是好几条未读信息中最不着急点开的。
真心又怎样？真心人那么多，我算老几？有什么资格在那哼哼唧唧！
我自以为感天动地的小心思，在别人那里根本一钱不值。
所以，现在只要发现彼此之间没有可能，我会立即鸣金收军，不给自己丁点无法自拔的机会。
毕竟，世上的好女孩那么多，不是非她不可。不信，数数自己从第一次做春梦开始，有多少次怦然心动，多少次死去活来，又有多少次如梦初醒，终归平静？
在女孩G眼中，我是一个事业迟迟没有起色的大龄剩男。她总拿我跟同龄人中的成功者作比较，对我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后来她交了个事业有成的男朋友，眉飞色舞地向我夸耀他种种牛叉，而当时，我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正陪她一起去一个活动现场，好给她引荐一个行业内的前辈大牛。
我承认那次我怒了，吃醋了。
是的，我不够优秀，高攀你不起。
那么，让我安静地离开可以吗？
不要试图发展我做哥哥做师父做闺蜜，也不要把我当成免费的劳动力。
我的殷勤，只献给那些喜欢我欣赏我的人。
记得好久之前有次和G聊天，她偶然说起闺蜜之间流行的一个说法，叫工具人。也就是那些她们不喜欢，却有使用价值的追求者。
工具人和备胎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备胎有逆袭扶正的可能，而工具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榨取使用价值，为"宿主"提供种种情感上的慰藉，以及生活和工作上的便利。那些耗时耗力的活，以及舍不得交给男朋友去干的活，都可以派到工具人那里。
她说，她那些略有姿色的闺蜜们，身边的男人一茬茬，大多会养几个工具人，鞍前马后执鞭随蹬，相当有用。有的工具人会突然醒悟，黯然离去。有的则痴心情长，即便闺蜜找了男朋友结了婚，仍然环绕左右。只要想办法不让他们绝望，这种关系便可以长期维持。
听到这番话时我心里在打鼓。不过当时对她还未死心，也便没有脱口而出：那我是不是你的工具人？
朋友F和我有着类似的经历。
她本是个没心没肺的妹子，渴望谈场有滋有味的恋爱。
在吉他社，她遇到了一个弹唱时能让清洁工阿姨都忍不住捧腮倾听的师兄。不用说，这样的男生身边必定是围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妹子。F要脸没脸要胸没胸，只好凭借一嘴不让须眉的黄段子脱颖而出，打入了师兄的朋友圈。
师兄整天练琴，满世界演出，作业没时间写，论文没工夫攒，恰好F的专业和师兄完全对口，大马金刀地就把这些活都揽在了自己名下。
师兄一开始感动得不行，连着请F撸了三回串，再往后就成了习惯，只要F稍微手慢点，师兄就跟催命似的。到学院交个表格，跑校外事先勘查一下演出场地以及诸如此类的活，也都毫不客气地交给F去做。
他们泡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F虽然经常累得喘不匀气，却沉浸在一种师兄已经离不开她的幸福感当中。直到有一天师兄突然问她：你帮我看看，这三个妹子，哪个更好看？
她这才恍然惊觉，师兄一直管她叫徒弟，并且真的教了她几手弹琴的功夫。师兄从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好看的女生。师兄很少主动联系她，即便有，也往往是有事情要她帮忙。
F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表明心迹，这才给了对方照哥们来相处的机会。
是啊，当我们感到单刀直入希望渺茫，就会选择用友情去做跳板。这种策略诚然可以赢得接近对方的机会，实际上却已经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你想，如果有人当你是圆珠笔带回家里，一开始你没有异议，人家都已经用习惯了，突然有一天你却告诉人家你其实是根棒棒糖。你觉得人家会怎么办？含在嘴里舔你吗？
骑虎难下的F继续她在师兄身边鞍前马后的生活。帮师兄打探某系花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电影、爱吃什么零食。当师兄展开了正式的攻势，挑花、订餐厅、买电影票等等，也都由F全权代理。包括那句把系花感动得连发两条朋友圈秀出来的表白金句，都是F花了好几天时间创作而成，充分考虑了系花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兴趣爱好和政治面貌。
师兄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个超级够哥们的女徒弟。他只要跟人提起F，总是说"我们家那位"。无论在师兄还是他的朋友面前，F永远嘻嘻哈哈，把黄段子讲得嘎嘣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是如何蒙在被子里哭得浑身抽搐，还不敢发出声音。
F暗恋师兄的几年间，不时感到幸福似乎触手可及，也就无心考虑其他男生。
而师兄则换过了n次女朋友，迎来送往基本做到无缝衔接，不留空窗期。终于在毕业前夕，师兄玩大发了，同时搞大了两个女孩的肚子。
那段时间师兄心力交瘁。他用一顿豪华海鲜自助说服了F，分别去陪那两个女孩做人流。师兄自己则买张火车票去了南方，找个地方"静静"。
半个月时间里，F两次出现在同一家医院那个弥漫着白色恐怖的区域。两个女孩见不到师兄，骂骂咧咧地进门去，抖抖索索地走出来。她们看着F时，眼里那种冰冷的神情，F一辈子都忘不掉。
一阵深深的倦怠席卷了F，她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她划开手机，给师兄发过去一条微信：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师兄发来两个疑惑的表情：搞毛啊，事情办完了没？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一直一直喜欢，每天都喜欢。F发出这条微信时，整个人都在颤抖，像被龙卷风吹着的一根羽毛。
时间久得像是断了网，师兄的回复终于来了。这种事情你以为瞒得过谁，我一开始就知道啊，怎么啦？后面跟着几个得意的表情。
F说：那你还把我留在身边，一边看你和别人恩恩爱爱，一边帮你做那么多事，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师兄说：这个这个，爱一个人，不就应该为他付出嘛……嘻嘻嘻。
原来如此，再见，哦不永别了。
F发完这条信息就把师兄拉黑了。
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可以不坦然地接受。
但请不要假装我还有希望，不要让我一腔热血去为你奔忙。
既然不肯和我一起笑看风云，就别来消耗我的余生。
别让我为了等一个不会到来的春天，忽略了身边的莺声燕语，绿草如茵。
不爱我，让我滚。
我不是你的，工具人。
彭敏（作家，名刊编辑，电视红人）
1983年生于湖南衡阳，2002-2009年先后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中国当代文学硕士。2009年至今，为中国作家协会《诗刊》杂志社编辑。曾获人民文学短篇小说年度新人奖、中央电视台第二届中国成语大会年度总冠军、第三届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媒体竞赛团年度总冠军。出版励志散文集《被嘲笑过的梦想，总有一天会让你闪闪发光》。
彭敏专栏 · 俗世奇谈：
世上究竟有没有人只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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