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个人还是国家,总是会遇到一系列危机。美国学者贾雷德·戴蒙德认为,心理咨询对个人如何应对危机积累了很多经验,可以给国家如何应对危机提供一些启发。
戴蒙德是一位科学家和畅销书作家,他妻子玛丽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临床心理咨询师,咨询师们经常遇到遭遇危机后都想自杀的人。他们发现,危机发生后的6周时间是关键过渡期,当事人必须在6周内找到一些应对危机的方法,要么开始探索一条新的应对路径,要么死守早已不通的旧路。6周时间一到,要么放弃失败的尝试,重回旧路,要么成功解除危机,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人生。
戴蒙德所说的个人危机包括遭遇出其不意的冲击,比如深爱的人突然离世、突然失业,或者遭遇严重的事故或自然灾害。这些冲击带来的损失之所以会引发危机,不仅仅是因为损失本身的实际影响(例如失去配偶),还因为它所带来的情感上的痛苦,以及导致的人们对公正世界的信仰遭受打击。
其他人生危机还有:一段婚姻关系瓦解,自身或亲友患上严重的慢性病,还有一些是发展式危机,它们通常会出现在人生命中主要的过渡时段,比如青春期、中年、退休以及晚年。比如中年危机,觉得人生的黄金时期已然过去,只能试图从余生中寻找满足感。
危机治疗师发现了至少12个影响个人能否成功应对危机的因素:要能够直面危机;愿意承担责任;划清界限,明确问题;向外界寻求支持;借鉴他人应对危机的方法;自我力量;诚实的自我评估;过往应对危机的经验;耐心;灵活的个性;个人核心价值观;不受约束。自我力量包含自信,在压力下保持镇定,做出稳妥决定。我觉得上述12个因素还可以再做概括,克服危机无非是靠内因和外因,内因主要就是自我力量,外因就是外界支持、约束等。其中比较有启发的是划清界限这一策略。戴蒙德说,当一个人刚陷入危机时,他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什么都不对劲,这种感觉会把人击溃。一直陷在这种无力的状态中,人当然没办法通过行动来改变困境。因此,在首次治疗中,治疗师最迫切的目标,就是使当事人通过“划清界限”克服这种无力的状态,这也是一个人在意识到自己身陷危机后,自行应对危机或在朋友的帮助下应对危机的第一步。
“划清界限”的意思是,辨别出一场危机当中那些确实已经出现问题的方面。这样,你就可以说:“这些是我目前生活中所存在的问题,不过,除此之外的部分都是正常的。” 比如婚姻关系破裂时,往往让人扪心自问:我做错了什么?他/她为什么会离开我?我怎么就做了这么糟糕的选择?划清界限就是,你要认识到,这不是你的错,不匹配的婚姻多得是。戴蒙德认为,国家虽然跟个人不同,但国家危机的解决也可以参照上述12个因素中的7个。比如,一个国家在陷入危机时,首先也要能够直面危机,全国都要对危机达成共识;其次,愿意承担责任,从而采取行动解决危机,不要推卸责任,怨天尤人,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第三,划清界限。通过划清界限,国家对自身的体制和政策做出选择性变革,区分需要改变的与无须改变的体制和政策。
然后,努力从其他国家获得物质和资金方面的帮助,借鉴他国应对危机的经验,进行诚实的国家自我评估,借助应对过往国家危机的经验,耐心尝试,借助国家认同的力量。从这次疫情中我们都能看到这些因素。
戴蒙德还分析了领导人在国家应对危机中的作用。关于这个问题,历史上有两派观点,一派认为领导人很重要,一派认为领导人不那么重要。英国历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推崇英雄,在他看来,历史发展的进程由诸如克伦威尔和腓特烈大帝这样的伟人主导。类似的观点当前在军事历史学家中还很流行,他们倾向于强调军事将领和战时政治领袖的决策力量。这场辩论的另外一方以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为代表,他坚持认为领导者和军事将领对历史发展进程的影响微乎其微。他在《战争与和平》中描绘了一些战争的场景,在这些场景中,将领下达的命令与战场上实际发生的情况并不相关。
如今,历史学家大都赞同托尔斯泰的这个观点,认为历史的发展进程取决于细节,而不取决于伟人的政策或抉择。他们通常辩称:伟人之所以看上去很有影响力,不过是因为他(或她)所追求的政策正好与民众的观点形成共鸣。如此一来,资质平平的政治家也有可能被奉为伟人,只是因为他们生正逢时,而不是因为他们拥有出色的个人特质。
而且,领导者所拥有的选择是有限的,这些选择取决于历史的其他因素。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所持有的观点则介乎上述两种观点之间,他认为,在某些情况下,特定类型的领导者,即所谓的超凡魅力型领导者,有时候可以影响历史的进程。戴蒙德的看法是,领导者有时候还是能够产生决定性影响。
本刊主笔,写思想栏目时署名薛巍,哲学硕士,假装读过的倡导者和践行者。(左边是我,右边是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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