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廉颇老矣，照明娱乐吃老本？暑期动画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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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Naki（深焦DeepFocus）

从商业成绩的角度来看，在2016年几乎被超级英雄票房大片垄断的北美票房年度Top10榜上，只有动画片这一类型能与各色上天入地的漫改英雄们分庭抗礼了。

2016年北美票房年度Top 10榜上的4部动画片里，有被期待许久的经典序章《海底总动员2：多莉去哪儿》(Finding Dory，2016)， 把种族话题隐喻于童话世界的寓言《疯狂动物城》(Zootopia，2016)，或是影评人口碑差强人意但受观众喜爱的合家欢音乐剧《欢乐好声音》(Sing，2016)，这些电影向发行方们证明了动画片凭借其较低的成本（《爱宠大机密》(The Secret Life of Pets，2016）的成本是七千五百万美金，为一部A级商业片成本的一般甚至还要更低），广阔的受众面积，和稳定的家庭市场成为最保险和最有投资价值的类型片之一。

从制作的角度来看，金牌制片厂如皮克斯，梦工厂等长盛不衰，新兴的工作室如照明娱乐，华纳动画也崭露头角，在近年内屡获佳绩。 从不断更新着公主系列顺便刷新票房纪录的米老鼠，到靠粘土捏出帧帧画面莱卡，百花齐放的各大厂牌，似乎在昭告着北美动画的全盛时期——然而真的是这样吗？以笔者看来，在盛年表现之下，暗流涌动着的是北美主流动画的一次重大的转型期，整个业界的格局都在进行着改革与洗牌。

六月的两部重头动画（内地七月院线上映），《赛车总动员3》与《卑鄙的我3》——同样都是系列的第三部，但一个来自动画界多年的领军龙头皮克斯，一个来自10年后新起的照明娱乐——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当下北美主流动画格局的缩影和写照。

《赛车总动员》并不是一个受皮克斯粉丝欢迎的系列：从第一部起就不温不火的口碑与票房成绩让铁杆皮粉们并无多少为其摇旗呐喊的动力，而循规蹈矩的励志剧情，亮眼角色的缺失也似乎与工作室的原创精神南辕北辙。

实际上，《赛车总动员》能成为《玩具总动员》外第二个开发续集系列的皮克斯动画，并不是因为它和《玩具》一样饱受热爱，而是因为这个以汽车为原型的系列很容易开发周边产品，所以收购了皮克斯的迪士尼希望系列能在几年的间隙后不断推出新续集以保持周边的热度和为新玩具提供角色——总而言之，整个系列的存在可以看作是迪士尼为旗下玩具打造的高额广告。

不过，在今年六月上映的系列第三部，似乎除了商业考量之外，还有一些更深刻的东西在里面。《赛车总动员3》讲述的是廉颇老矣的闪电麦昆，在面对新机型的威胁下已经力不从心，面临被淘汰的危机。

整部电影，在刺激的竞赛，轻松的笑料和惊艳的特效上，探讨的确实一个深沉的，直指生活本质的存在危机：“当你的生活中只有竞赛而你却要被淘汰时，你能做什么？”

诚然，类似的困难，在好莱坞励志片里并不少见。但热血也好，催泪也好，在这些励志电影里，困扰主角的存在危机到最后总会被迎刃而解，从而让观众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与安慰。

然而《赛车总动员3》解决这个永恒困境的方式并不是简单直接而热血的——在不剧透的情况下，笔者只能说在《赛车总动员3》里，闪电麦昆面对自己困境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成熟与现实，酸甜交加的答案。

更令人惊喜的是，影片利用第一部的素材，成功地“还魂”了在给第一部的“博士”配音后仙逝的保罗·纽曼(Paul Newman)。

让逝世的博士和闪电麦昆有了一段关于生死疲劳，衰老与妥协的对话，总结出世代循环，生命不息的人生哲理。和对着家庭市场精打细，流水线作业的系列两部前作相比，这一部《赛车总动员》的基调则是出乎意料的灰暗，真挚和成熟。

《赛车总动员》系列的“画风突变”其实也映照着皮克斯的转型。在2010凭借《玩具总动员3》达到事业高峰后，皮克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为期四年的下滑期，其中两部续集《赛车总动员2》和《怪兽大学》(Monsters University，2013)表现都逊于预期，而唯一一部原创《勇敢传说》(Brave，2012) 反响也是不温不火。

所幸的是，皮克斯并没有就此堕落，而是在15年后进入了另一个创作巅峰期。而且，相比于之前的温情的童心，现在的皮克斯要先得更锐利，激进和富有实验性。一挽工作室颓势，拿下奥斯卡最佳动画片的《头脑特工队》(Inside Out，2015)通过拟人来描绘一个女生的纤细的情感变化和酸甜苦辣的成长过程，不可不谓天才；而同年的《恐龙当家》(The Good Dinosaur，2015)则更加先锋和实验。这部电影以一只小恐龙为主角，穿插着令人屏息的风景和超现实的梦境，恍然是一部泰伦斯·马力克式的公路片，一篇写给大自然的赞歌。

在这样的背景下，《赛车总动员3》会有这样的现实，内省的基调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可以说，这部电影能够解读成皮克斯对于自己存在危机的答卷：在这个繁荣到甚至拥挤饱和的动画市场，与其和其他公司分一杯合家欢的羹，为何不用自己雄厚的财力，高超的技术和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们去探索更深邃，更广阔的空间呢？

从皮克斯今年年底上映新作，《寻梦还游记》(Coco，2017) 美轮美奂，如诗如歌的预告上来看，皮克斯这次的探索，是找对路子了。

在《玩具总动员3》上映，皮克斯封神的同一年，照明娱乐（Illumination Entertainment）在环球影业下发行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动画：以“坏蛋”为主角，富有戏虐精神，充满对好莱坞俗套调侃的《卑鄙的我》(Despicable Me，2010)。

在“卑鄙的我“的世界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首席大盗格鲁也得向银行借贷款，在体制面前低下头来; 更讽刺的是，犯罪也得讲究裙带关系，“白手起家”的格鲁面对富二代神偷维克特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的黑色幽默与其说是面向儿童，更像是对现代生活的一次大型吐槽，让每天疲于生计的成年人们会心一笑。在皮克斯陷入下滑期的时间，照明动画凭借《卑鄙的我》标新立异的设计，调侃讽刺的机敏——当然，还有卖萌的三个小女孩和小黄人们——成功地树立起了自己业界新秀的地位，在商业对决上远胜梦工厂，蓝天等前辈，一炮而红。

讽刺的是，随着皮克斯变得更加的诗意和深邃，照明娱乐似乎决定走向了一条相反的道路，誓指占据整个“开心合家欢”的市场。

与第一部相比，《卑鄙的我2》（Despicable Me 2，2013）磨平了锐角，丢了讽刺元素，变成了一部正儿八经的温情动画片。格鲁有了三个女儿，又有了一个特工女友，弃恶从善，为特工局工作。到此为止，影片的实质已经完全和“卑鄙的我”这个标题南辕北辙，也失去了第一部特有的成年幽默。而到了《小黄人大眼萌》，除了如其标题所说的，小黄人大眼很萌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了。

实际上，头脑单一，无法说话的小黄人们可以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彩配角，但由于其角色性格和语言的局限，并不适合担当大梁，成为一个电影的主角。近两个小时长的整个外传榨干了小黄人这些角色身上所有可能的萌点和商业价值，到了影片最后只能让观众感到阵阵倦意。

照明娱乐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卑鄙的我3》可以设计情节让小黄人们离开格鲁，减少它们的出镜时间，以避免观众们从对经受过度曝光地小黄人们产生审美疲劳。

离开了《卑鄙的我》系列，另起炉灶的《爱宠大机密》《欢乐好声音》，卖点也全然落在“卖萌的动物”上。故事简单明了，叙事四平八稳，可爱的动物们谈恋爱也好，犯罪也好，为了主人争风吃醋也好，唱着与自己形象大相径庭的流行歌曲也好，所有的桥段设计除了贡献一些笑料，一些萌点，并没有太大的叙事野心或是艺术构造。

照明娱乐熟练地掌握了逗观众开怀大笑的公式，但在主题，技术和创新上，这个新兴的票房巨星似乎就没有太大建树了。

其实《卑鄙的我3》仍然保留着第一部戏虐精神的残迹：开场离职的特工局前任大佬，形象神似FBI前局长詹姆斯·科米，对于关注北美政治知道科米被美国总统特朗普开除的人，这个彩蛋还是让人忍俊不禁。而片中接替他的金发美女，也是暗指经常在新闻上被调侃的特朗普发言人，凯莉安·康威。而片中的大反派，由于主演电视剧差评太多失去工作，发誓要“报仇好莱坞”的邪恶布拉特，也能理解为照明动画对于自己向来影评口碑不温不火的一个调侃。

可惜的是，除了这些小段子，电影本身并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而影片北美远低于《卑鄙的我2》和《小黄人大眼萌》(Minions，2015) 的票房成绩也似乎在暗示着观众对这个系列的疲倦。

如果不像皮克斯一样的求新，求变，求质量，照明娱乐的票房奇迹还能持续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照明能否从新兴之秀一举成为皮克斯般的业界大佬，就看起在接下来的几年的发展与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