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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时期的大海 |马尔克斯

经典短篇阅读小组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3-26 07:13

正文

一月底,大海的脾气开始暴怒起来。它把一批又一批的垃圾冲到小镇上来,没用几个星期,所有的人就都被它那无法忍受的坏脾气传染了。从那时起,整个世界变得毫无价值,到下一年的十二月前,这种情况都不会改变。每天八点过后,人们就都进入了梦乡。但是赫尔贝特先生来的那一年,大海的脾气却没有怎么发作,甚至到了二月依然没有暴怒,相反,它变得越发平静和光亮,三月初的那几个晚上还散发出一股玫瑰香味。

托彼亚斯闻到了香味。他的血对螃蟹来说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大半个夜晚他都在不停地把爬上床的螃蟹赶走,直到起风后才睡了一会儿。在久久不能入睡的时候,他学会了区别各种气味。所以当他闻到玫瑰香味时,不打开门就能知道香味来自大海。

他起得很晚。科洛蒂尔德已经在院子里点火了。微风习习,使人感到凉爽舒适。虽然星星还在各自的位置上闪烁,但海水已开始反光,要想看清它们如何消失在地平线上可有点费劲儿。喝完咖啡后,托彼亚斯觉得舌头上还存留着昨晚的味道。

“昨天晚上,”他想起来了,“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科洛蒂尔德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睡得那么香甜深沉,甚至连做了什么梦都想不起来了。

“我闻到了玫瑰香味,”托彼亚斯说道,“我敢肯定那是从海边飘来的。”

“我不知道玫瑰是什么味道。”科洛蒂尔德说。

她说的也许是真话。这里是个贫瘠的小镇,土地硬邦邦的,因为含有硝土的缘故,都裂开了。偶尔才会有人从其他地方带来一束花,以便在葬死人的地方把花扔进海里。

“在瓜卡马亚尔淹死的那个人也有这股味道。”托彼亚斯说道。

“不错呀,”科洛蒂尔德笑了笑,“如果这股气味还好闻的话,那肯定不会是从海上飘来的。”

确实,这里的大海残酷无情。有的季节,下海捕鱼的网拉上来的往往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垃圾,而在退潮后,小镇的各条街上却四处都是死鱼。用炸药炸鱼只能把早已葬身海底的人们的尸骨炸出水面。

镇上的女人已经不多了,而且都是满腹牢骚,科洛蒂尔德就是这样。老哈科博的妻子也和她差不多,那天早上她比往常起得早,打扫完房间,在吃早饭时她面带愠色。

“我最后一个希望,”她对丈夫说,“就是把我活埋了。”

她说这话时仿佛真的已经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而实际上她却是坐在饭桌的另一头。饭厅的窗户很大,明媚的三月,阳光从窗户里尽情地洒向整个房间。面对着她坐的老哈科博,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饭,以填饱他那饥饿的肚子。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深深地爱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的每次不快都会使他感到痛苦。

“只有把我像一个正派的有尊严的人一样埋到地底下我才愿意死,”她还在说着,“而要知道是否能真的把我埋在地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别处去,请人们发发慈悲活埋了我。”

“你谁都不用求,”老哈科博非常镇静地说,“我会埋葬你的。”

“那好,我们走,”她说,“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老哈科博仔细地看了看她,只有她的眼睛还有青春的活力。她的骨头关节都鼓了起来,脸上像被耙过的土地一样平展展的。话也得说回来,她从来就是这个模样。

“你显得比以前更健壮了。”老哈科博说。

“昨天晚上,”她叹了口气说道,“我闻到了玫瑰花香味。”

“别发愁,”老哈科博想安慰她,“这种事情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总会碰上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说道,“我总是祈求上帝在我要死的时候提前告诉我,让我死在离这大海远远的地方。在这个镇上,有玫瑰花的味道只能理解为上帝已发给我通知。”

老哈科博脑子里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是求妻子别太着急,以便让他有时间收拾东西。原来他曾听人说过,一个人的死并不是因为到了死期,而是因为他自己想死。他对妻子的预感非常担心。他甚至问自己是不是到时候真的要把她活埋了。

九点钟,他打开了那间房间,原先那里有一爿店。他在门口放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象棋和棋盘。整整一上午,谁来他就和谁玩。从他坐的地方朝镇上望去,到处是一片败落的景象,各家的住房不是缺了砖就是掉了瓦,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原先粉刷的颜色,它们在太阳的曝晒之下早已褪得差不多了。在大街的顶端能看见大海。

午饭前,他总是和堂马克西姆·戈麦斯玩象棋。这已成了习惯。老哈科博觉得戈麦斯经历了两次内战后毫无损伤,只是在第三次内战中才被打瞎了一只眼睛,比他更富有人情味的对手可找不到了。在故意输了一盘棋后,他拉住戈麦斯再玩一盘。

“有件事想问问你,堂马克西姆,”他问道,“你有胆量把自己的妻子活埋吗?”

“有呀,”堂马克西姆·戈麦斯回答,“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连手都不会发抖。”

老哈科博惊讶得闭上了嘴。过了一会,他最好的棋子都被吃光后,他叹了口气。

“是啊,看来彼特拉要死了。”

堂马克西姆·戈麦斯没有任何吃惊的表示。“在这种时候,”他说道,“没有必要活埋她。”他又吃掉两个棋子,接着把一只小兵升作女王。随后他注意到对手的一只眼睛里流出了伤心的泪水。

“怎么啦?”

“昨晚上,”老哈科博说,“她闻到了一股玫瑰花味。”

“如果真是这样,镇上的一半人都要死了。”堂马克西姆·戈麦斯说道,“今天上午人们谈来谈去的都是同一件事。”

老哈科博费了很多心思才故意输了第二盘棋,为的是不能让戈麦斯失掉面子。他收起桌子和椅子,关上房门,在镇上来回转悠,想找一个也闻到过玫瑰花香味的人。最后,只有托彼亚斯一个人说肯定闻到了玫瑰香味。于是他请他假装是在路上偶然碰见的,到家里去坐坐,把事情都告诉他的妻子。

托彼亚斯照哈科博的话办了。四点钟光景,他打扮得像要去做客的样子,来到了那条回廊。老哈科博的妻子在那里已经待了一下午,她在为丈夫缝制做了鳏夫后要穿的衣服。

托彼亚斯悄悄地走了进来,没一点声响。那老妇人见到他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上帝呀!”她叫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天使加布列尔来了呢。”

“但是来的不是他,”托彼亚斯说,“而是我,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老哈科博的妻子往上推了推眼镜,又接着干她手中的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说。

“我敢肯定你猜不着。”托彼亚斯说。

“昨天晚上你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的?”托彼亚斯沮丧地问道。

“到了我这年龄,”老妇人说,“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想呀想,想多了就会变成能掐会算的人了。”

这时,正把耳朵贴在后店堂墙壁上听他俩谈话的老哈科博不由得满脸羞愧,他挺了挺身体,从墙的那边叫了起来。

“老伴,你有啥高见?”然后,他绕了个圈子来到走廊上,“就是说,那并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啰。”

“都是这小伙子编的谎话,”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其实他什么都没闻到。”

“我大约是在十一点左右闻到的,”托彼亚斯说道,“当时我正在赶螃蟹。”

老妇人缝补完一个衣领。

“说谎!”她坚持说道,“大家都知道你是个骗子。”她用牙齿咬断了线,从架在鼻尖上的眼镜上面朝托彼亚斯看了一眼,“我不明白的是你到这里来仅仅是要骗骗我,可为什么头发上还搽了凡士林,皮鞋也擦得锃光闪亮。”

从那时起,托彼亚斯开始监视大海。他把吊床支在院子里,整夜整夜地等待着什么。他感到好奇,在人们进入梦乡后,外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很多天的晚上,他都听到螃蟹试图沿着树干往上爬,可怎么也爬不上去,经过了这么多晚上的尝试之后,它们也不再坚持了。他还知道了科洛蒂尔德睡觉的习惯。他发现,随着气温的升高,科洛蒂尔德笛声般的鼾声会变得越来越尖,最后变成七月里昏睡时发出的乏力的单一声响。

起初,托彼亚斯像那些了解大海的人那样监视着大海,眼睛死死地盯住地平线上的某一点。他看到远方的大海变了颜色,在渐渐地暗下来之后,变得雾濛濛的,脏得很。他还看到下大雨时,大海打着嗝儿,掀起一堆堆垃圾。慢慢地,托彼亚斯学会像深知大海秉性的人那样监视大海了,甚至可以不去观望它,就是在梦里,他也忘不了大海了。

老哈科博的妻子在八月去世了。早上起床时他发现她已经在床上死去,所以只能像扔其他死尸一样,把她扔进那个没有鲜花的大海里。托彼亚斯还在等待着。他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所以等待已成了他的生活内容。一天晚上,当他躺在吊床上时,发现空气中出现了变化,一股味道接连不断地扑过来,就像有一个时期日本轮船在港口卸下了一大堆烂糟糟的葱头后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样。过了一会儿,气味凝固了,直到黎明前都没再动过,当托彼亚斯觉得气味是这样牢固,甚至可以用手抓住给人看时,他从吊床上跳了下来,走进科洛蒂尔德的房间。他推了她好几次。

“在那儿了。”他说道。

科洛蒂尔德用手指像打掉蜘蛛网那样地把气味驱赶走后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复又躺倒在晃动着的吊床上。

“真讨厌!”她说道。

托彼亚斯一下子跳到门口,来到马路当中,开始叫了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叫,然后深深地吸口气再接着叫,停了一会,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气味还在海上。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答话。于是他挨家挨户地敲门,连没人住的房子也敲,最后,他的敲门声和狗叫声交织在一起,终于叫醒了所有的居民。

很多人并没有闻到气味。但是另一些人,特别是老人,都来到海滩上闻气味。那是一股香气,十分浓重,其他任何气味都无法穿透它。一些人在闻了一会之后感到体力不支便回家去了。多数人则留在海滩上,想看看这场奇遇究竟如何结束。天快破晓时,这股气味变得更加纯洁馥香,简直让人都舍不得吸进体内。

托彼亚斯几乎睡了整整一天。科洛蒂尔德在午睡的时候叫醒了他,两人在床上嬉戏玩闹,连院子的门都没关上。一开始他们装蚯蚓,然后装兔子,最后装乌龟,直到天色由白变灰、变黑时他们才停下来。空气中还有玫瑰花的气味。有时在房间里还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音乐声。

“是从卡塔利诺住的地方传过来的,”科洛蒂尔德说道,“可能有人来了。”

果然来了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卡塔利诺觉得可能还会来人,他试图把留声机修好,但却怎么也修不好,只好请潘乔·阿巴莱西多帮忙。阿巴莱西多虽然从来没干过什么活,但什么活他都会干,他有一只工具箱和一双灵巧的手。

卡塔利诺的店是一座木头房子,靠着大海,周围没有邻居。店里有一间大厅,摆着几张椅子和桌子,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声不吭地靠着柜台坐着,眼看着潘乔·阿巴莱西多干活,轮流打着哈欠。

又试了好几次后,留声机能用了。当人们远远地听到清晰的音乐声时,都停止了谈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什么话可说了,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从最后一次听到音乐之后,大家都已衰老了许多许多。

九点之后,托彼亚斯看到大家时谁都没睡觉。他们坐在门边正带着看日全食时那种恐惧而又无知的神情,聆听着卡塔利诺的旧唱片。每张唱片都使他们回想起已经去世的某个人,回想起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吃到嘴里的那些食物的味道,或者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已经计划好的第二天要干的事,但却因为当时忘得一干二净而从未着手干过。

十一点左右,音乐停止了。海上飘着一片黑糊糊的云彩,许多人都认为要下雨,便回家上床睡了。但是云彩下来了,在地面上飘浮了一会,然后沉浸在水中。天空中只剩下闪烁的星星。不多一会,镇上的微风一直吹到海的中央,然后又带回了玫瑰花香。

“我已经告诉过你,哈科博。”堂马克西莫·戈麦斯喊了起来。“这股味道又来了。我敢肯定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都能闻到这股香味。”

“上帝为什么这样安排呢?”老哈科博说道,“对我的生活来说,这股气味来得太晚了。”

他俩没留心听什么音乐,只是在空荡荡的店里又玩了一会棋。他们记忆中的事离现在太远太远,就是再陈旧的唱片也无法引起他们对往事的回想了。

“我这个人嘛,对这些事从来不太相信,”堂马克西莫·戈麦斯说道,“一个人和土地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结了好几次婚,总是希望自己家能有个小院子,在里面种点花,巴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了花,甚至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这都不算奇怪。”

“要知道,我们的鼻子现在正闻着这股香味。”老哈科博说。

“这没关系,”堂马克西莫·戈麦斯说,“在战争年月里,当革命失败时,我们热切地希望有一位将军,结果就真的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的马尔博罗公爵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哈科博。”

已经过了十二点,当马克西莫离去后,老哈科博关上店门,提着灯上卧室去了。在晶莹的海水衬托下窗户显得格外清晰,老哈科博看见那块人们站着往海里扔死人的岩石。

“彼特拉。”他低声叫了一声。

她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叫了。那时,她几乎是漂浮在孟加拉湾的海面上,中午时分,阳光灿烂。她像睡在一只明亮的玻璃柜中一样,躺在水中,只要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一只巨大的轮船,但是她再也看不见自己的丈夫。在她能看到轮船的那会,她丈夫已在世界的另一侧。这时,她又听到了从卡塔利诺唱机上传来的音乐声。

“别走了,”老哈科博说,“就在六个月前他们还以为你疯了,而现在他们自己却都在为置你于死地的气味狂乐呢。”

他熄了灯,钻进被子里,泪水缓慢地流了出来,他哭了,像其他老人一样,干巴巴地呜咽着。不多一会,他就进入了梦乡。

“如果可能的话,我要离开这个小镇。”睡梦中他还在抽泣,“到哪儿去都行。不过至少得有二十比索呀。”

从那天晚上起一连好几个星期,大海都散发着那股气味。气味熏透了家中的木头、吃的食物以及喝的水,最后简直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许多人从自己拉出的粪便中也闻到了这股香气,人们越发感到惊恐不安了。那天来到卡塔利诺店里的三男一女是星期五走的,但是第二天就回来了,而且带回一群人。星期天来的人更多了,熙熙攘攘,四处寻找有什么吃的,哪里能睡,最后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有更多的人来了。那些以前因害怕葬身海底而离开小镇的女人们都回来了,她们来到卡塔利诺的店里。看上去,她们比过去更胖,比过去更加注意化妆了;她们还带回了流行音乐唱片,只是谁也不能从中找到任何记忆。好几位小镇上的老住户也回来了。他们是为了发财而离开这里的,回来后便大谈特谈自己现在多么富有,不过,他们身上穿的还是离开这里时穿的那几件衣服。随后,各类音乐、五花八门的彩票、奖券、算命占卜等也都蜂拥而入。还有持枪的强盗,用蛇绕着脖子、兜售长生不老仙丹的江湖骗子。连着好几个星期来人还是源源不断,就是在下了几场雨,海水变得浑浊不清,气味消失之后,也没发生变化。

最后到达的人群中有一位神甫。他到处转悠,手里拿着一杯掺了牛奶的咖啡,把沾湿的面包往嘴里送。慢慢地,他开始对一切活动加以禁止:像摸彩赌博,最新的音乐和跳舞的姿势,甚至包括刚刚兴起不久的在海滩上睡觉的习俗。一天下午他在梅尔乔尔家里就海里飘来的气味问题发表了自己的高见:

“孩子们,感谢苍天吧,”他说道,“这是上帝身上的香气。”

有人打断他的话。

“神甫,你又没有闻到气味,怎么知道是上帝的香气呢?”

“《圣经》上说的,”他说道,“《圣经》对这股气味作了最好的解释。上帝选中了这个小镇。”

托彼亚斯像一个夜游症患者似的,在鼎沸的人群中从这里走到那里,他带着科洛蒂尔德在找钱。他们幻想着自己将带着大笔大笔的钱玩转盘赌博,等到结账时又会赢很多很多钱,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大富翁了。然而就在这个晚上,不仅仅他们俩,而且是镇上所有的人,居然见到了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多得多的钱。

赫尔贝特先生就是在那天晚上来的。他突然出现在镇上。在马路中间放了张桌子,桌上放着两只大箱子,里面装满钞票,钞票实在太多,都快装不下了。起初谁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也没有人去注意他。于是,赫尔贝特先生敲响一只小铃,人们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便围在一起听他演说。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他说道,“我的钱多得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来装。而且我的心地又是那么善良,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我决心漫游世界,解决人们碰到的各类问题。”

他身材魁梧,满面红光。讲话时声音洪亮,从不停顿,与此同时,毫无生气地挥动着两只像是要刮掉汗水的苍白的手。他讲了一刻钟后休息了一会,然后又敲响那只小铃,重新开始演讲。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有人挥动起帽子,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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