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想长长的叙述一下这件事的,那是我的12岁生日之后了,当时为了便宜我们坐的是硬座,我记得我躺在我母亲的腿上睡了好久。之后我们看了升旗,爬了长城,去王府井大街买了一把铁做的剑,是挂在墙上的装饰品,当时我在这把剑下面站了很久,用钉在那里的行动向父母表示我非常想要这把剑。但是我的母亲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她走得很快,显然是不想给我买,而父亲很果断,立刻叫了钱,拿上了那把剑并装到盒子里面递给我。我们很快地赶上了母亲的脚步,她走了很远,而整个买剑的过程只花了二分钟。
在后来的一路上母亲一直在抱怨这把剑买得多余,当时我很懊恼,不过在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我也觉得它买的多余。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它是我们家里父亲买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之后剩下的很多很多东西,几乎都是母亲为我买的了。后来的旅行也全都是我与母亲一起去旅行了,那个荒草原就是我们第一次旅行的偶然发现。再后来就是我独自旅行了,在飞机场取票的时候,父亲悻悻地说了一句:“我一生还没有做过飞机呢。”语气像个受了气的孩子一样,而这句话也预示着他颓圮的大半辈子的生活与毫无激情的生命,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得过且过的性格。
得过且过也是一种生活哲学,但是这种哲学究竟还是源自于懒,只不过有的人迫于生活的压力,有的人阴差阳错的在这生活的压力中总能找到平衡而已。这也是一种生活的技巧,也是需要经年累月地去磨练的,让自己生活上得过且过的最大磨难就是自己精神的压力一直在增大,只能靠着酗酒和赌博来消解。所以早在这一趟旅行的开始之前,他就把酒倒在了一个塑料瓶子里随身携带着,在母亲满脸厌弃的神情硬着头皮自顾自地喝着。
多年以来,酒这个意象在我逐渐成长的过程中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象征因素我也一直在寻找着,我前期曾一度厌烦与推诿着。但最后在荒草原上的时候,为了保证我自己可以万无一失的死去,除了找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最后送服那一瓶安眠药使用一塑料瓶白酒的。就在那一刻,对于死的决绝,我也是未曾想到的,相信任何人在真正走向这一刻之前的很多年以来,都不曾以为自己可以把自己的死设计的那么决绝的——随便举几个例子,比如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伍尔夫、三毛还有近期的林奕含。所以酒最终伴随到了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而我第一次喝酒,也就是在这唯一一次的全家旅行时。为了尽量用客观的情感叙述这次被我称之为灵魂的净化一样第一次喝酒的过程,我必须用第三人称来叙述:
那晚,我们逛完伟大的长城回到了狭小的房间里。男人睡一张床,我与女人睡一张。我在他们都睡熟后,把手放在头下边垫着,眼神凝视着天花板,耳朵听着窗外的大雨。“他们以我为名,僵持着婚姻,在所有表象上的付出里,他们本质上都是在为了我。但我依然觉得这一切荒唐无比,它必然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涌上了我的全身。我推了推男人示意他翻到墙那边侧身睡以减免打呼噜的声响,我看了看女人,她的呼吸很沉,看得出她白天一定是累坏了。我起身坐在床上,我在倾听这大雨砸落地面的声响,我能感到窗外有风声使得雨都是倾斜坠落的。地面如此之滑,那些心生怨恨的雨滴组成的雨箭在风的敌对下扎偏,大地毫发无损,雨前赴后继地在送死。这像极了个体的人与诺大世界对抗时那荒唐的孤勇。
我悄悄地走下床,现在我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了这夜的寒凉里,肆意被蹂躏着。我趁着月光摸到了我的衣服,慢慢地穿上。我光着脚拎着我的鞋子走到门口。我伫立在门口,我怕吵醒他们。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仍然在熟睡。我费了好半天劲才轻轻地划开门,然后再轻轻地关上。我又把脸贴在门上听了好长时间,从男人的呼噜声下听出女人沉重的呼吸声我才放心。
我沿着宾馆躲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零售店里买了一小瓶白酒和一瓶康师傅矿泉水。我把矿泉水倒掉,把白酒灌进塑料瓶里,刚好半瓶。我回到宾馆的大门口,把男人之前放在角落里的小凳子拿出来,我坐在上面,喝了一大口酒,眼睛看着雨滴砸落地面溅起的水花。这时宾馆的大妈看到了我,我把右手食指比在了嘴边示意他不要惊讶。“睡不着吗,孩子?”我点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离开,不要打扰我此刻的“雅兴”。她离开后我这一刻就彻底变成了孤独的人。在之后父母横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反复回想起这一次我一个人于深夜喝酒的时刻,那一刻和后来的那一刻一模一样。这夜,这雨,这风,这天空中偶尔闪烁的星星都在试图拥抱我,而我欣然接受着这种试探,哪怕是恶意的。后来的事实证明,它们确实是恶意的,因为我无法证明它们的善意,所以只能反证。
而那一刻,没有任何声响来破坏我这漫长的安宁,没有我以后的女人来劝我少喝酒。女人都是些疯子,她们唯一的共同处就是那种无辜的表情。他们平时道貌岸然,虽然这四个字总是形容着一些老男人。但总有一天,她们会表现出癫狂地无理取闹的形态,绝望地委身于一个丑陋矮小的男人身旁,为了在男人身上索求那些金钱、物质与不愿孤独的恐惧。她们这样做的时候甚至不带有一丝的欲望。裸体用以引起男人的欲望,以物换物,她们可以以此来赢得任何需求。我厌烦极了。是的,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内心深处会帮助男人和女人说话用以来平衡我心中的不适感。他们是在僵持婚姻,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但是就在那个夜晚的那一刻,我决定站在这个酗酒的男人一边,理由是我当时要尝试去喝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白酒。
我当时明显是醉了,我抱怨得更加愤怒,近乎于歇斯底里。塑料瓶里的“水”已经快到底。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我感觉自己在飞但仍然有理智在把持着。我从来没有尝到过真正酒醉的滋味,即使第一次我差一点就接近了那个状态,即使我经常看到那个男人醉酒瘫软在沙发上,甚至是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是我理性与我的克制,在多年后我情感的选择里这样克制的理性依然发挥着最强烈的作用。是的,我的理性从未放过我,即使在多年后我本有可能与白雪终于走到一起时我也主动说了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