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可夫斯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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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
日记、档案和各类“实验室”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它们是奇妙的催化剂。
一月一日
一段时间没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不适合脑力劳动。
我在罗夫诺见了费佳·雷卡洛夫。在那儿待了一星期。相当无谓。二月中旬之前,我们可能开拍不了,而从现在到那时候,我将无所事事。
我和尤索夫必须讨论将来拍《候车室》的事情。劳莫夫叫我放心,他跟迪米乔夫[1]谈过《卢布列夫》的发行,他一直在促成此事。看来最高苏维埃开完会就能发行。跟意大利人拍《约瑟》究竟有没有问题,我越来越不确定了。
曼怎么拍?显然不可能。
一月二日
我们现在能开拍就好了。
一月六日
正在读一份报告,有关《卢布列夫》及其公开发行的讨论。很多有趣的东西。
这是第一份文件,日期是一九六六年一月十九日。有些东西值得抄下来。
V.M.科瑞斯:“……在提交的新素材中,我很喜欢有些新场景。我觉得它们让电影有所改观。为了把杀死那只猫的场景放进去,不妨把另外一些地方剪掉。”(?!)
一月八日
罗曼诺夫今天给我打电话,非常尴尬。巴黎的大使给罗曼诺夫发电报,叫他跟我谈谈,原来是要我(公开)拒绝法国影评人颁给我(只有我)的奖项。
问题在于那个机构的主席沃曼夫人,据大使和罗曼诺夫说,是个从事反苏宣传的犹太复国主义者。(?!)
我建议不发一言来表示与此无关。对这个奖不作任何回应。柯茨约夫(副外长)也这样想。
麻烦的是,罗曼诺夫想和迪米乔夫谈这件事情。
若是需要,我将表明这个奖并非沃曼颁授,而是法国影评人颁发的。
一月三十一日
星期五我第一次去见新来的厂长——那个叫尼古拉·特洛费莫维奇·西佐夫的人。现在一切不明朗。这个星期他想跟我谈谈《飞向太空》。能谈些什么?
读克拉克《二○○一太空漫游记》。结束之前突然打住。I.叶弗雷莫夫的后记解释为什么结尾要“切断”——如他所说。我很愤慨,写了封信给编辑。当然,并非会有什么结果。即使有,也只会令人不快。
二月十七日
很想拉洛契卡——她到乡下张罗修房子的材料去了。
她现在困在那儿,因为我们这种无可救药、马马虎虎的俄罗斯办事方式。他们全都答应帮忙,但全都夸夸其谈。时间对他们没意义。废话连篇的家伙们。拉洛契卡只要不在那儿,就总要出问题。我去电影大厦,跟瓦夏·利瓦诺夫干了一架。他在喝酒,我在喝酒,我俩拳来脚往,弄得现在谁也出不了门。他第二天打电话来道歉。他肯定先动手。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拉洛契卡离开太久,就会出这种事。
安德鲁什卡是个天使。
给实验协会的电影剧本写完了。结果只对我有用。是个好剧本。完全为了赚点稿费。我和弗雷德里克为了钱才开写的,结果却相反。这样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我们是这样工作的:
1.拟一个精确的大纲(我来负责)。
2.弗雷德里克马上开写(对白、细节等还不及润饰)。
3.在拍摄脚本之前,我来修改对白和所有东西(弗雷德里克不再插手)。
贝利亚耶夫拿它怎么办呢?
拉洛契卡回来就好了。
二月十八日
“审美恐惧乃虚弱的第一征兆。”——陀思妥耶夫斯基关于《罪与罚》的笔记,五六○页。
“社会主义的最高思想是机械化。它把人变成机械人。凡事都有规则。人于是被降低了。人活生生的灵魂被除掉。不难理解,在这种东正教寂静主义之中,人可能变得安静,而这些绅士说他们是进步论者!我的天!如果这就是进步,那东正教寂静主义是什么啊!”
“社会主义从来不可能把人组织起来。它将暴政施加于人,并声称那就是自由!”——同上,关于斯维迪里嘉洛夫,五五六页。
日记、档案和各类“实验室”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它们是奇妙的催化剂。
看来——《精灵》真的不错。只是决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剧本是关于什么的。
它是关于:
1.凡人之自命不凡。
2.简单事物之伟大(就道德意义而言)。
3.宗教内部的冲突。(理想破灭。没有理想就无以为生,没人能创造新的理想,旧的又已破灭:教会。)
4.实用主义之出现。不能谴责实用主义,因为它是社会发展的一个阶段与状态:的确是个必然阶段。它开始于世纪之交。不能谴责生活。必须接受。这不是玩世不恭的问题。一九一四年的大战,是最后一场富于浪漫色彩的战争。
5.人是历史的玩物。“个人疯狂”与社会主义秩序的安静。
《精灵》与下一世纪的交替之相似。举国上下的超级实用主义,正如街头行人所见。消费主义。
三月十二日
我突然想到,凯文父亲拍的影片,也就是克里斯带走的,应该拍得像一首诗。(根据父亲的一首诗来拍。)
尤索夫读了《精灵》,但还没发表意见。再看吧。
安德鲁什卡闹肚子。牙也有问题,或者就是牙。他甚至变轻了,可怜的小家伙。
昨天我给库利赞诺夫打电话要一套房子。他说最高苏维埃开会的时候,电影工作者协会应该会有两套房子,第一套就给我。那太好了。
雅布洛什金要求来《飞向太空》。纳戈奈亚虽然是个很差劲的制片主任,但现在太迟了。电影厂党委要找麻烦的;纳戈奈亚是党委成员。
三月十七日
今天拍兹维尼戈罗德冬景。我们决定,克里斯带走的影片里必须有哈蕊。克里斯有意把影片放给她看,想看她如何反应。他在试探她,与此同时,是史劳关于访客的谈话。
我觉得我们的母亲(O.芭奈特)很不错。伊娜既没答复库什涅里夫给她的短柬,也没回复我就申卡一事写给她的信。(我昨晚又梦到她——再一次心痛。)
安德鲁什卡不舒服——牙和肚子。他好些了。他太可爱了,怎么也看不厌。
我决定让娜塔莎·邦达尔丘克来演哈蕊。她最后一次剧装试镜非常出色。
我现在必须开始尽量收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所有资料。
《各各他》将是个不错的片名。我几乎肯定得自己来写。
四月二十四日
我终于设法摆脱了纳戈奈亚。现在的制片主任是V.I.塔拉索夫。他当过委员会人事部门的头,因为一些纠纷被免职。他没摄制组工作经验,也没做过制片,但另一方面,他关系很广。有两三个好帮手,一切都会顺利。不管怎么说,他乐于助人,容易相处。
我们正等机会去雅尔塔。
米亚诺耶的修复开始了。拉丽莎去了那儿,几天都没音信。她太欠考虑。难道她不知道,正因为那些“不要紧”的事情,最稳固的关系也会动摇?
读瓦伦金的《莫迪利阿尼》。无力,不通,乏味。唉,我多想拍电影!这是什么国家,居然不想用我来赚钱?!
去见罗曼诺夫。在座的有格拉西莫夫、邦达尔丘克、库利赞诺夫、波戈泽瓦,还有中央委员会某人(叶马什的探子)和巴斯卡科夫。西佐夫也在。《卢布列夫》还要修改。受不了。我火了,跟他们顶起来。最糟的是,西佐夫坚持要修改,即使迪米乔夫同意影片不修改就放行。我得去见迪米乔夫,问个究竟。等着吧。
七月十二日
我的天,我太久没碰这本笔记了。工作令人麻木,不再有什么念头,而且也没时间。不过现在有点空。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
我们开拍了——
1.尤索夫跟我就画面生成有分歧。我反对将背景与演员等同处理。我要用50.75镜头,尤索夫要用35。我们的根本分歧就在这里。
2.结果证明,用娜塔莎·邦达尔丘克来演哈蕊对头。
3.我们要重拍三个场景。之前的都不要了。
(a)克里斯与史劳的初次会面。
(b)第二次……
(c)图书馆的一半。
4.柯达胶片用完了,而我们还没拍完。他们还会给我们吗?我们该怎么办?
我真想拍《晴朗的日子》。大致说来,它应该是混杂了黑白与彩色,根据回忆而定。重要的是,至少得开始收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资料了。
八月十日
根本没时间写东西。《飞向太空》拍得很苦。我们的进度落后了。但新年我们得拍完。拍摄的同时,我想完成声音与剪辑。天哪,这些日子在莫斯科电影厂工作是多么艰难。根本不可言传。
碧妲·提克维茨来这儿参加电影节。她建议我去波兰拍部电影。(他们会让我去吗?)
我已把《精灵》剧本寄给他们的电影副部长维什列夫斯基。我请求批准用三位俄国演员,请沙弗卡做设计。
我和尤索夫争个不停。现在与他共事很难。再有一个星期,我们要去兹维尼戈罗德,九月底去日本。
八月十一日
我很害怕《飞向太空》没完没了。那些该死的走廊、实验室、仪表房。或者不可能。天晓得。
我觉得都应该用50.80的镜头来拍。但很多地方我们用了35。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我很担心。
拍摄很难。非常非常难。比起这一单生意,拍《卢布列夫》就像假日野餐。我们现在做的,完全是麻木的。
《卢布列夫》没在电影节上映。他们究竟要不要发行?我再次开始怀疑。
我真想开始新片的工作。我受够了《飞向太空》,就像我拍《卢布列夫》的某个时候那样;苏联导演注定要为每部电影耗上太多时间。
八月十四日
文化是人类最伟大的成就。但是,比如说,它是否比个人价值更重要呢?(如果不把文化与个人价值看做同一事物。)参与文化建设的人,如果他是艺术家,没有理由洋洋自得。他的才华是上帝给他的,他必须感恩才是。
才华之中不存在奖赏,你只是运气好。一个人生于富裕之家,并不因此就有价值,也不因此获得他人尊敬。精神与道德文化,不是个人的创造——个人才华是偶然之物——而是国族的创造,它自然会凸显具有艺术创作与精神生活潜能的个人。才华是公共资产。拥有它的人,就像种植园奴工、瘾君子或无业游民一般卑微。
才华是不幸之物,一方面,它既不能给人荣耀也不能予人尊崇;另一方面,它让拥有才华者肩负重任,他就像一位忠厚的管家,受人之托看护财宝,却又不能使用。
只要觉得需要,人人都可以有自尊心。我不理解名望为什么成了艺术圈的最高追求。虚荣是庸人的最大标志。
在读《新世界》上S.伯曼的回忆录节选,用了一个自命不凡、俗不可耐的标题:“命运赋予我的相会”。我的天!有关戈登·柯莱格与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她援引他们关于《哈姆莱特》的对话,特别是谈及奥菲利娅的部分。
废话连篇!
柯莱格诠释《哈姆莱特》充满形而上学,自以为是,愚不可及。那个白痴与自大狂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他的《哈姆莱特》也一样荒谬。
但是,柯莱格有一点是对的,他说奥菲利娅离开了这出悲剧,她是无关紧要的;而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一只眼睛永远盯着观众,因为他对他们的意见怕得要死,坚称她是纯洁美丽的姑娘。为了惹人注意,这个糊涂老太婆讲了这段哗众取宠的蠢话,真是让我恼火。
八月二十日
明天我们要移师兹维尼戈罗德。必须尽快拍外景,准备好去日本。
没助理导演。我们要用苏联胶片拍外景。
与丘赫莱依讨论《晴朗的日子》。他们看来想拍成一集。那不太可能。因为拍成一集的话,两千七百米,我就需要一个四十到五十页的脚本。换句话说,一页纸平均等于六十米。
但《晴朗的日子》有七十二页,其中十八页全是问卷答案。很难分为两集。
我们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意外?
要是拍一集——53页×60米=3200米,我们同时拍问卷部分。结果会有四千米。那他们还需要第二集吗?
谁来演母亲?德米朵娃?她做什么都太卖力,跟她一起工作很可怕。碧比·安德森?他们不会同意。
我必须收集L.V.戈朗[1]的照片。摄制的事情一定下来,就给我妹妹打电话。
碧妲把《精灵》剧本带回了波兰。会有结果吗?
安德鲁什卡开始走路了——他可以走几步。我和拉娜都很想他。托利娅说他现在好玩得很。
申卡怎样?实际上,伊娜想方设法阻止我们见面。她真成了一支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我和申卡的事情能成吗?老天保佑能行。
九月六日
《晴朗的日子》确实得拍成一集——三千一百米。拍摄脚本应在八月左右写好。
到兹维尼戈罗德一个星期了。天气很糟,雨下个不停,做起事来也就更难。
这里毫无组织。十五号我们必须拍完巴利欧理斯的所有戏——清晨的场景、伯顿到来、与父亲的一幕、回家。其余场景必须在十五号以后的三四天内完成。
我们决定把“火堆”一场拍成黑白,还有克里斯的黄昏场景。换句话说,黄昏以及夜幕降临前的短暂时光。还有回家一场。索拉瑞斯太空站上的“蓝色”太阳一场,我觉得也可以拍成黑白。那会很好。
九月十三日,兹维尼戈罗德
柳卡·法耶给我带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一套书:
1.《陀思妥耶夫斯基论文集》,柯菲德与雷米佐夫合著,一九二一年。
2.《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女儿L.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著,一九二二年。
3.一八八三年版《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珍藏版)其中一卷。
4.我有他写给家里妻子(A.G.斯尼金娜)的信。
九月二十四号要飞日本。二十四号前我们必须拍完所有户外场景,至于回家一场,等我们回莫斯科之后再拍。
具体安排:
十四号前——巴利欧理斯
十四号到二十二号(包括这天在内)——所有的夏天场景
二十二号到十月八号——日本
十月八号到十五号——“回家”
十月十五号到二十五号——克里斯在太空站的房间
二十五号到三十号——克里斯家中的房间
十二月一号——其他场景
十二月一号十二月七号到十号——冷藏库
九月十四日,兹维尼戈罗德
陀思妥耶夫斯基借着两支蜡烛的光线读书。他不喜欢灯。他工作的时候抽很多烟,有时也喝浓茶。从史塔雷亚-鲁斯亚开始(卡拉马佐夫一家所在的市镇原型),他就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最喜欢的颜色——海浪。他常常让他的女主人公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九月十九日,兹维尼戈罗德
二十四号要飞日本,而我们还没拍太阳一场。天气很糟。太阳一场只得交给别人拍,等我们走了再拍。
我们得决定在日本要拍什么,怎么拍。问题是——究竟拍什么?
我开始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性格异常缄默与学究气。实际上,外表看去,或许很沉闷。写剧本会很难。
用于剧本:
楼梯平台上的癫痫病发作[1]。现实,与《白痴》中的一幕混合——罗果静与梅思金公爵,还有……
屠格涅夫的欧化让我恼火。《敌意》。信件。学术圈。《群魔》里的卡马津诺夫。Merci。
十月十四日,莫斯科
十号从日本回来。累垮了。筋疲力尽。一大堆感想,但最好不要马上写下来,让它们沉淀一下。我们拍了很多伯顿开车穿越“城市”的镜头。我现在觉得神经痛——胸腔痛,血压很高。脑袋发昏,耳朵后面也痛。我们拍了伽巴林一场(回电影厂拍的——索斯·萨克辛)。我看了兹维尼戈罗德拍的东西。眼下还理不清头绪。
十月二十三日
艺术委员会昨天就我们拍的东西开会。他们很喜欢。不知为什么,有一两位不喜欢格林科说话的样子。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他们满意尤索夫,满意服装。沃洛佳·劳莫夫说:“品质一流。世界级别。”他不明白的是,影片根本不属于国际分级制。
拉娜今天带安德鲁什卡和他祖母从乡下回来了。我的天,我多想他。
昨天我见了V.A.波茨涅,他去巴黎了,他答应我《飞向太空》要是够好,会让我知道有没有参加戛纳电影节的可能。看吧。委员会照样会把一切搞砸。
日本是奇妙的国家。跟欧洲或美国完全不同。了不起的国家——没人收小费。没失业。
东京是令人惊叹的城市。没一根工厂烟囱,没一幢房子雷同。从建筑角度看,这当然很先进。
人民有礼貌,有教养。东京横滨合共两千两百万居民。但你看不到像莫斯科那样的闲人聚集。
日本人允诺邀请我出席《卢布列夫》首映。我想邀请函到了。我很想知道委员会怎么说。
我想尽快结束《飞向太空》。虽然还剩一千五百米,但我觉得这部电影就像拍完了。我想尽快开拍《晴朗的日子》。我突然想到,拍“教堂毁灭”的同时,我们还可以拍“库利科沃[1]战场之晨”,这是拍《卢布列夫》时没能拍的。
这会很有意思。
还有父亲的诗“小时候我有一次生病……”,以天使伫立在树林边而结束。
碧妲·提克维茨没有音信。她有没有把《精灵》给维什列夫斯基看?去波兰拍部电影很不错。这里是不让我拍《精灵》的。
十一月三日
米哈依尔·伊里奇·罗姆十一月一号去世。一个星期前,我们还在剪辑室走廊见过。他看上去很疲惫,情绪低落,精力不集中。
A.M.卢穆走过去。米哈依尔·伊里奇和我谈起他的一生多么充实。米哈依尔·伊里奇说:“我不会活得像他那么久。”
很不幸。
十二月四日
一个月没打开这本笔记。电影要年底前完成。我每天从早上七点半工作到午夜,已经一个月了。我累坏了。
娜塔莎·B.盖过所有人。我很高兴,这样就平衡了。
我觉得演员可以这样评分:
1.娜塔莎·邦达尔丘克
2.雅维特
3.索隆尼岑
4.巴利欧理斯
5.德沃泽斯基
6.格林科
我很担心《飞向太空》遇到《卢布列夫》那样的麻烦。我担心会那样。
碧妲·提克维茨仍无音信。
我和弗雷德里克写完第二稿。丘赫莱依的创作集体喜欢《晴朗的日子》。
《飞向太空》快好了。移交之后,还需要修改一两个小地方,然后就得拷贝。
为什么西佐夫周围都是如伊万诺夫、阿嘉弗诺娃与斯维丽朵娃之流的人渣?
传闻罗曼诺夫就快退休。
十二月二十九日
明天(或者后天,要是明天拷贝还没好)我要把《飞向太空》交给西佐夫。然后,他们当然都要从委员会、部里或许还有中央委员会跑过来。
我确信会有争论。
我自己还没看过完整影片,我只清楚各个部分,对我而言,还说不上什么整体印象。
十二月三十日
莫斯科电影厂今晚六点来拿影片。
我对影片仍然没印象。放映之后才会有。有些东西结果一点不差:母亲场景、自杀、城市、回到池塘、夜晚对话、克里斯的谵语。但影片能成为整体吗?会有冲击力吗?拍的东西里面,思想还是活的吗?
娜塔莎当然最好。她跟角色合一。这是电影的最佳状态。
遗憾的是,我们没跟丘赫莱依一起拍。毫无疑问,观众会来看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