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突然逆转让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文| Adam White
编译|周玲玲
来源|The telegraph
「时间现在流逝得飞快。」巴里·詹金斯在伦敦严冬的寒风中说道。「我是那种处于台风眼中间的人,因此对于周围正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一个很好的感知。而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房间里和人交谈。但有时我会从这些房间里走出来——我住在洛杉矶,每隔一段时间,也许是一周两次,当我在某个地方时有人会这样对我说『嗨,你就是那个拍摄《月光男孩》的家伙吗?』然后我就会说,「你她妈——?你怎么知道?」
这些早期的迹象表明这部电影有着某些可取之处。影片班底包括制作人之一的布拉德·皮特,以及作为唯一投资人的A24(《房间》《机械姬》《女巫》的发行商)。但因为寥寥无几的明星,低成本的制作,和名不见经传的导演,你很难去想象这部电影后来会在一项顶尖国际著名奖项中成为强劲的角力之一。在《月光男孩》之前,詹金斯已经近十年没有拍过电影了。
他首先就承认自己并不是天生的电影爱好者,后来自豪地宣称《虎胆威龙》是他最爱的电影。当他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获得足球奖学金后,毫不犹豫地将原本的专业改成了电影。很快地,他爱上了它,并在克莱尔·丹尼斯、林恩·拉姆塞和王家卫的作品找到了某种亲近的联系。
随后,詹金斯给奥普拉做过实习生,拍摄过几部短片,并用所获得的13000美元制作了他的第一部电影《忧郁的解药》(2008)。但这仅仅只是取得的一个小小成功,在主流电影制作行业几乎没有引起多大反响。七年之后,他仍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真正想做什么,直到他在邮箱里收到一封由塔瑞尔·麦卡尼创作的剧本。
电影由詹金斯根据塔瑞尔·麦卡尼的自传作品《月光下忧郁的男孩》改编,变成了后来故事更加简洁的《月光男孩》。电影沿着Chiron的三段式人生进行讲述,刻画了一个被孤立,渴求爱和稳定,同时逐渐认清和接纳自己性取向的成长角色。
三个部分相互呼应,每一个部分由不同的演员来塑造这个核心角色,最后共同组成了人物不同时期的变化。娜奥米·哈里斯扮演了主角吸毒的母亲,她在把Chiron当成出气筒的同时,也将他作为自己的依靠;马赫沙拉·阿里的角色冲突点在于他既是一个当地的毒品贩卖者,同时也是将Chiron纳入自己保护之下的人;而他那位好心肠的女友,则由音乐人加奈儿·梦奈饰演;至于和Chiron同班的男孩凯文,他身上所具有的异样气质和性别吸引力几乎很难让人打心底去认同,更不要说用语言去表达。
原创剧作家塔瑞尔·麦卡尼(左)和导演巴里·詹金斯(右)
和Chiron一样,詹金斯在八十年代迈阿密的贫民区长大,和麦卡尼的童年住处几乎相距一步之遥,同样相似的经历还有父亲的缺席和沉溺毒瘾的母亲。尽管从书面上看来,电影制作人和主角看起来拥有相同的经历,但在真正实现这一点上,詹金斯仍然耗费了一些时间。他一直对自己监导的那段与个人经历高度相似的内容反复玩味,尤其是在他与母亲关系上那段。与原著相比之下,《月光男孩》看起来像是一个忧伤的异类。
「我想,这是塔瑞尔的过去——这很好,因为这并不是属于我私人的。」詹金斯回忆。「那是属于塔瑞尔的人生。但在接下来的写作和指导过程中,我意识到,这就是关于我私人的一面。」
「但这个过程是美妙的,因为我想电影中那些假设的时间距离和客观现实,创造了足够的空间让我只能去关注作品本身的内容。但当娜奥米·哈里斯来饰演宝拉时这种空间感消失了,实际上这个角色是以我母亲为原型的。看着娜奥米在影片里的举止表现,我和作品之间的最后一丝距离也悄然无踪了。我们和娜奥米只合作了三天,那三天是我发自内心固有的私人性东西。那是属于我个人的经历。」
娜奥米·哈里斯饰演的宝拉
詹金斯承认《月光男孩》更接近麦卡尼的童年自述经历,Chiron年轻时期的孤独扣中了他似曾相识的熟悉心弦。在电影的第二部分,青年Chiron(艾什顿·桑德斯扮演)因为举止沉默,缺乏自信以及身上紧绷的牛仔裤而被同龄人无情嘲笑。
「我看着Chiron经历着过去在我身上同样发生过的事情,作为一个曾经压抑自己想法的小孩,或作为一个在成长中,或多或少感受到与外界产生隔离的小孩。」詹金斯说,「当你看到第三部分时——他的问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爱。因为他从未发现或拥有一个能让他感受到爱的地方——来自家人或情侣间毫无保留的爱意。我想我可以体会那种感受,(因为)我自己也曾经历过这种变化,但我在接拍这部电影前就摆脱了。」
把目光聚集在这个有点异样的非裔美国男人身上,你会发现《月光男孩》表现了过去荧幕上少见的一种视野——汇集种族、阶层、男子气概和性别于一体。詹金斯承认这样的交叉性是有意为之的。
青年时期的Chiron
「所有这些不同的层面最终汇成了这个完整的作品。」他说,「作为一个电影制作人,我想我有权决定『这部作品层面太多,我需要撤掉一点』的情况。但它就像是为了真实展现我们的经历,忠于我们的生活,因此那些层面不得不成为作品中的一部分。《月光男孩》不是一部问题电影,它不是关于毒瘾、性取向和身份认同,而是关于所有这些不同层面问题的统一。因为它们都是角色的一部分。」
然而,在麦卡尼剧本中占绝大部分的同性问题,让我不禁想到如果在一个重视鼓励弱势群体讲述他们自己故事的艺术环境中,詹金斯——作为一个异性恋——是否会对驾驭创作一个同性恋成长题材的故事感到担忧呢?
「只有在最初的时候,」他回忆。「当我第一次看到作品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来做这件事的人。部分是我个人的喜好——我只是觉得某些叙事必须要从第一人称视角来讲述,而这只是我的部分感受之一。」
成年时期的Chiron
「我的工作形式是,对于塔瑞尔创作中我能保留的部分,我会把我们俩的意见融合在一起,然后以作者身份来命名。对于人物性格,塔瑞尔和我都持以开放和坦诚的态度来进行意见交换。在这个思想交流过程中,我对由我这个异性恋来讲述Chiron的故事感到越来越轻松。」
「但这曾对我来说是一个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并不是因为我担心处理不好作为同性恋的角色问题或其他,而是我想:我有权来讲述这个故事吗?我向塔瑞尔进行担保,他说『去你妈的!你想讲这个故事,那你就来讲这个故事。只要你确保你讲得对。』」
从手稿完成到搬上荧幕,《月光男孩》过渡得很快。在布鲁塞尔(他开玩笑说「欧洲最无趣的城市」,这是一个可以让他集中精力,一心沉浸在创作中的完美地点。)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剧本创作后,电影正式开拍了。截止到目前,电影已经快达到接近两千万美元的票房,获得了金球奖最佳剧情片,以及8项奥斯卡提名。
尽管詹金斯一开始就巧妙地接拍了这部电影,但他也迅速感谢了A24和Plan B(布拉德·皮特的公司)对这部电影给予的重视。在说到这部电影是如何轻松制作完成的,他看起来显得有点局促。
「在现在的环境下,我不能说每一个电影制作人在制作电影时,关于类似这样的角色或在现实生活中,都要有相似的经历。因为每一部电影的制作都绝非易事,」他说,「只是刚好这部电影运气好一点。」
「我本想说,『在主演们都是一些无名小卒的情况下,要以一种极具艺术性的手法,通过三个不同的人生阶段,来讲述一个质疑自己性取向的非裔美国男孩和他瘾君子母亲的故事,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开玩笑道。「但其实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难,我不能说他确实很难。我讨厌强调这一点,因为它会把我当作一个被笼罩在幸运光环之下的人,而我并不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参与这部电影的制作过程中,我的确很幸运。」
童年时期的Chiron和马赫沙拉·阿里饰演的胡安
詹金斯的无所适从是引人深思的。命运的突然逆转让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经常讲一些关于个人的故事,用脚本来描述自己的经历,以及人生意外走下坡路时出现的奇妙转折。
他的下一部作品(改编自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小说《地下铁路》)已在筹备当中,看起来他似乎一直都是被幸运眷顾的人。但无论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月光男孩》还是具备冲击奥斯卡的潜质,他本人对此都十分谦逊。
「我不想让结果,或是最后几个月里的任何事情来影响到我在工作中所取得的骄傲。」他说,「很高兴看到一直以来电影的反响都是积极的,但如果反响普遍消极,我也仍会站在这个地方,因为这是让我感到自豪的电影。」
「你知道的,就是这样。我只是想把这个故事分享给那些想要观看的人而已。」
《月光男孩》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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