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运动是20世纪60年代世界左翼浪潮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成为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由此,社会性别作为社会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日益成为传播学批判脉络中重要的理论概念。在这一理论脉络影响下,传播学的批判路径强调对当前不断结构化的传播产业展开分析,进一步揭示已融入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体系中的社会性别塑造过程及其与媒体、传播产业之间的构连。社会性别的权力等级与其他社会结构要素相互交织,并通过媒介再现、塑造、固化,深刻地影响了社会性别秩序的再生产。因此,传播政治经济学路径下的社会性别研究与阶级、民族、城乡问题不可割离。自第二波女性主义者回溯经典从马恩著作中寻找批判理论起,女性主义者不断关注物质劳动与生产剥削问题,其中的一个关键议题是探讨社会性别的身份建构与权力关系如何在全球媒介文化产业中的形塑、复制与强化。数字技术方兴未艾,对女性的生产、消费过程带来了新的剥削与宰制,进而为女性追求平权运动提供了新的机遇与挑战(曹晋等,2014)。有学者尝试通过返回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固本清源并重新发掘具有生命力的理论脉络。他们批判地利用马恩著作来描述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要旨,论证莎拉·佩林(Sarah Palin)所谓的女权属于马恩理论意义上的意识形态,表明意识形态批判是研究女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学者的重要学术工作,并以此来指导学者的政治活动(Rodino-Colocino,2012)。
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与全球社会转型的语境下,社会性别问题与全球媒介组织的关系成为研究的焦点之一。玛格丽特·加拉格尔(Gallagher,2008)在其研究中综述性地讨论了全球媒体组织中的性别不平等问题。通过研究表明女性在媒介传播实践中遭受的压迫是全方位的,从雇用、决策过程中的性别歧视,到媒介文本里女性话语的缺失。作者同时列举了在面对上述不平等性别问题时女性主义社会运动的新形式。与此同时,莱斯利·谢德(Leslie Shade)与尼基·波特(Nikki Porter)在其论著中通过对奥尔森姐妹所创立的双星娱乐集团(Dualstar)对孟加拉国女工宰制的分析,揭示出当前社会性别议题的跨国语境,并强调西方发达国家时尚产业的繁荣建立在对第三世界国家女性劳动残酷剥削的基础之上(Shade & Porter,2008)。发展中国家内部的传媒体制改革,也催生了内生的劳动过程中性别不平等问题。我国出版产业中的女性编辑人员在市场经济转型大潮中所遭遇的不平等、工作强化、性别歧视等问题,是当前社会转型中劳动力编制改革与社会保障体系瓦解所导致的必然结果(Cao & Murdock,2015)。
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为社会性别研究增添了新的维度,研究者关注在数字时代中,新的媒介技术与社会性别议题是如何紧密构连在一起,并深刻地形塑女性的身份、角色与地位。尤其是对作为新媒体技术发展的直接产物电子游戏的研究,进行社会性别维度的理论探讨具有重要的意义。有学者通过对近30年以来的社会性别与游戏研究的回顾与梳理,集中讨论了该研究领域存在的问题,特别是研究方法层面的问题。她们认为该领域的突破点在于将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酷儿理论等多元理论视野引入该领域的研究之中,同时重视对游戏玩家和生产者性别身份的记录、解读和质疑(Jenson & de Castell,2010)。除此之外,对女性在自由/开源软件(Free/Libra and Open Source Software, FLOSS)实践中的缺失问题的讨论也是一个重要的议题。研究者认为自由/开源软件作为一种新媒体技术的实践,其编码与实践过程实质上是特定的男性气质向多元的性别气质转变的过程(Dunbar-Hester & Coleman,2014)。
数字时代传播政治经济学对社会性别议题的关注是多元开放的,在上述主要议题之外,网络媒体中所涌现新的修辞形式也是学者重要的分析单元。曹晋等学者的研究旨在解读当下我国网络媒体中众多网络流行语所蕴含的社会性别秩序(特别是具有代表性的修辞,如“绿茶婊”),并在此基础上揭示这些社会性别秩序是如何通过新媒体、网络平台得以生产、传播并建立起群体性身份认同,从而进一步与我国当前的社会结构转型宏观语境相联系(曹晋等,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