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在这世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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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本文包含作品内容剧透,请未观看动画的读者谨慎阅读)
为《在这世界的角落》担当音乐和主题歌的创作型歌手 コトリンゴ(kotringo),自 2006 年被著名音乐家坂本龙一发掘以来,发表了许多高质量的音乐作品。在动画方面,她曾经为《幸腹涂鸦》创作配乐,在《心灵想要大声呼喊》中演唱插曲;又与伊藤真澄等三位女性音乐人组成使用玩具乐器演奏的乐团“toi toy toi”,在《小林家的龙女仆》和《爱丽丝与藏六》等动画中活跃。丰崎爱生、中岛爱、牧野由依等声优歌手,也都演唱过她创作的歌曲。
片渊须直监督的前一部作品《新子和千年的魔法》的主题歌《こどものせかい》,同样由 コトリンゴ 演唱。当时,片渊监督请コトリンゴ 写一首观众在看过动画本篇之后,会觉得“想要听到这样的音乐”的歌曲。在作词的时候,片渊监督和 コトリンゴ 进行了非常细致的交流,令 コトリンゴ 一直没有忘记。
藉此与片渊监督结缘的 コトリンゴ,在第二年发售翻唱专辑《picnic album 1》之际,向片渊监督赠送了自己的新 CD。专辑中收录的音乐制作集团“ザ・フォーク・クルセダーズ ”的名曲《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深深地打动了片渊监督。正在构思《在这世界的角落》的片渊监督,感到这首歌与主人公阿铃的心境十分相符,反复聆听了许久。到了为《在这世界的角落》制作预告视频时,片渊监督便联系了 コトリンゴ,表示希望使用她演唱的这首歌曲。
当时,コトリンゴ 刚好正在和自己的伯乐坂本龙一先生一起,制作电影《巴黎鞋缘》的配乐。コトリンゴ 自幼就喜欢电影音乐,能够自己参加配乐,一直是她的梦想。第一次品味到梦想实现的喜悦的コトリンゴ,收到了片渊监督委托,便自告奋勇,提出想要连动画的配乐也一并担当。
然而,片渊监督并没有立即同意 コトリンゴ 的这个请求。コトリンゴ 猜测,当时监督的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别的作曲家的人选。直到五年之后,《在这世界的角落》正式开始制作之际,片渊监督才终于通过负责动画音乐制作的唱片公司 Flying Dog,再次联系 コトリンゴ,正式提出了配乐的委托。
《在这世界的角落》原作给 コトリンゴ 的印象非常柔和,有一种好似铅笔描绘的速写一样的感触,与她之前读过的那些描写战争的作品大不相同。作品中不仅有令人痛苦的场面,对料理场景也做出了细致的描写。那种好像家庭生活杂志《暮しの手帖》一样对日常生活细致入微的描写,令 コトリンゴ 读得也十分开心,感到自己似乎也能像片中的阿铃一样,把和服改成劳动裤了。
刚开始制作音乐时,コトリンゴ 问片渊监督是不是应该沿袭当时流行的音乐风格。然而片渊监督回答:“不用,只要写 コトリンゴ 女士的音乐就没问题。”
干劲十足的 コトリンゴ,想要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们听的是什么样的音乐,于是去拍卖买下了一台留声机,并且购入了 7、8 张唱片;又去拜访唱片店,请教在战争色彩变强的时代之前的歌曲、还有那个时代可能会播放的外国爵士乐等等。她发现,那个时代人们听的音乐,远比她想象中要种类丰富。然而到了战争中,却开始禁止种种娱乐。由此,コトリンゴ 改变了想法,认为自己可以更自由地进行创作。
コトリンゴ 为《在这世界的角落》一共谱写了 33 首乐曲,包括 4 首歌曲。她原本想要创作典型电影音乐一样的大编制编曲,然而出于片渊监督的授意,乐曲基本上以钢琴、弦乐四重奏、木管四重奏为中心。她认为,木管乐器的声音的温度,与作品的主人公阿铃非常相衬。唯有《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和《みずてのうた》两首歌曲,是在管弦乐的伴奏下演唱的。
最初,コトリンゴ 原本想要使用主导动机,在作品的不同场合使用各角色的主题曲的变奏。然而在创作过程中,她改变了自己的做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她还是有动机的意识,但同时也更加自由地创作了乐曲。
在音乐方面,给 コトリンゴ 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个场景,是阿铃用野草做菜那一幕的音乐。这是她心中最能亲身想象的一幕,对于自己写下的乐曲也非常中意,自认为和画面非常合拍。在这首乐曲里,她也起了玩心,又是用筷子来打拍子,又是用上了磨豆子的研磨钵的声音。
作品前半的音乐,都是很自然地一口气写出来的。然而,到了作品中段,战争的阴影愈发浓重。大约从原声带第 21 轨《あの道》开始,音乐的色彩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正如同阿铃此前外向活泼的性格,也逐渐被时局所迫、向内侧收缩一样。コトリンゴ 的作曲工作,到了这里,也开始感到困难了。她在音乐中加入了些许的电子元素。如《あの道》和《左手で描く世界》等乐曲,后期音效的比重也有所加大,以表现阿铃心中的无力感。
コトリンゴ 曾经在片渊监督的工作室和他开会,畅谈各种话题,并且从片渊监督手里借来了一本《日本流行歌史·战前篇》,里面收录了许多战前流行歌的歌词。当时,片渊监督房间的一整面墙都摆满了参考资料,令 コトリンゴ 吃了一惊。
说起和片渊监督的交流,还有这样一幕:在大和舰登场的场景,コトリンゴ 提出,既然有军队登场,所以想要写一首用上号角的乐曲。然而监督却表示“不想做成这样”,想要一首更贴近阿铃的视角的乐曲。コトリンゴ 听了监督的话,也反省了自己:她一看到军队,就想到号角,用这种单纯的联想来写歌;然而这部作品中出现的,却必须是“通过阿铃这个滤镜看到的军队”。
《在这世界的角落》的制作日程非常紧张,コトリンゴ 的作曲时间,也同样非常有限。片渊监督通过唱片公司 Flying Dog 向她正式提出担当音乐的委托,是在距离电影上映只有一年的 2015 年 10 月。同年 12 月 2 日,コトリンゴ第一次和片渊监督开了音乐会议。
2016 年 2 月 12 日,コトリンゴ 将自己写出的三首乐曲的小样交给了片渊监督。那时候,她连配乐需求表都没有拿到手,只能根据自己读过原作的印象,摸索音乐风格。完成配乐需求表,开始正式的音乐会议,是在电影上映 8 个月前的 3 月 14 日了。
就在 コトリンゴ 忙于创作配乐的时候,4 月 15 日,片渊监督向她提出委托,请她创作一首新主题歌。5 月 11 日,两人就主题歌具体的印象开了会。コトリンゴ 紧急开始作曲,在短短 20 天后的 5 月 31 日,她交给片渊监督的主题歌《みぎてのうた》小样获得了通过。在音乐制作的过程中,コトリンゴ 作为创作型歌手的实力,得到了严格的考验。
音乐录音从 5 月 28 日开始,花了 5 天时间。在这 5 天里,コトリンゴ 不仅要在录音现场负责指导、演唱和钢琴等乐器的演奏,还要抽空修正小样,完成片尾曲《たんぽぽ》。接下来,她又用 6 天时间进行混音,彻底完成了作品的音乐工作。
在作曲时,コトリンゴ 参考的是拍摄自分镜的影像,所以很多地方都要靠想象来写歌。到了录制音乐时,片渊监督也会出席,对作品的氛围做出种种说明,例如“这个场景的感觉要稍微凄惨一些”。但是 コトリンゴ 往往直到看到了上色后的完成影像,才终于理解了当时监督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了颜色和动作,影像的分量也会截然不同。
因为 コトリンゴ 的作曲工作和动画影像的制作是同步进行的,所以如果一个镜头的时长增加了,那么这个镜头使用的乐曲也必须跟着一起拉长。另外,由于音乐作业时,コトリンゴ 参考的影像并没有台词,所以等到动画配音之后初步的影音合成(dubbing)的环节,就会出现台词和音乐的配合不符合预期的情况。所以到了最终合成的时候,音乐做出了许多修正。
参加影音合成,对 コトリンゴ 来说,也是崭新的体验。在此之前,コトリンゴ 担任音乐时,影音合成都是音响监督代劳。コトリンゴ 写完曲交货之后,直到试映会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音乐在电影里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而在《在这世界的角落》里,コトリンゴ 自己参与了合成,亲自调整音乐播出的时机和音量,增加留声机的音效等等。毕竟自己是对着未完成的画面创作的音乐,可以在合成时看到自己的音乐和画面结合的实际效果,也令 コトリンゴ 感到安心。
除了配乐之外,コトリンゴ 还为《在这世界的角落》演唱了四首歌曲。其中在电影开场时使用的《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是她为动画担当音乐的契机。片渊监督当初曾经苦恼过许久,要不要在电影中使用这首歌曲。然而他在网上搜索自己和作品的名字,看到许多参与众筹的观众都在期待这首歌在电影中登场,这才下定了决心,用它来做片头曲。
然而,由于 コトリンゴ 收录《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的翻唱专辑《picnic album 1》是在别的唱片公司发行的,出于版权关系问题,不能直接在动画中使用片渊监督中意的那一版音源。为了动画,コトリンゴ 重新编曲、又演唱了一版《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在配合阿铃的世界观重新编制乐器的同时,又注意不和之前的那个版本差别过大。片渊监督说,这首歌唱出的,是阿铃不形于声色的心底的声音。
《隣組》是翻唱自当时的流行歌。而《みぎてのうた》是将原作中出现的、阿铃失去的右手的独白写成了歌。这首歌,花费了 コトリンゴ 不少的心血。
最初,她把原作出现的右手的台词全部誊写出来,想要用来做歌词。但是和预定好的歌曲时长相比,台词的字数实在太长,如果都要塞进歌里,就只能唱成 rap 了。于是 コトリンゴ 请片渊监督对台词做出取舍,选出一部分台词,唱成了歌。所以这首歌的作词,是原作者河野史代和片渊监督两个人。
作为作品的主题歌,《みぎてのうた》的歌词意义非常重要;然而电影里使用这首歌曲时,很多地方却会和角色的台词重叠。为了保证观众能够同时听清台词和歌词,コトリンゴ 在合成的时候,也花了许多工夫。
在作品的最后使用的《たんぽぽ》,是基于片渊监督“好像能成为主题歌一样的歌曲”的委托写出来的。因为是电影的片尾曲,コトリンゴ 想象着在故事结束之后的阿铃会过上怎样的生活,写出了这首歌曲。
《たんぽぽ》的标题,意为“蒲公英”。用蒲公英来做片尾曲的意象,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在作品中,有阿铃和丈夫周作在纷飞的蒲公英中,眺望战舰大和的场景。片渊监督告诉 コトリンゴ,这一幕的含义,是无数蒲公英代替士兵的灵魂,飞散飘零。这给 コトリンゴ 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电影的开头,同样也有成双的蒲公英飞舞的画面。虽然动画没有直接说明,但是这里蒲公英飞到陌生的地方、扎根生长,是在象征作品的主题。在 コトリンゴ 眼中,这一幕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嫁到吴市成为主妇的阿铃,想要画画的心愿,也同蒲公英一起,随风而逝了。
在片尾曲《たんぽぽ》之后,还有一首大乐团爵士曲《New day》。这是在电影的最后,阿铃一家去进驻军基地领剩饭时使用的乐曲,设定上是进驻军的留声机里播出的音乐。虽然 コトリンゴ 想要努力做一首当时流行的大乐团爵士曲出来,但是写出的曲子,却总觉得有点花哨过了头,摆脱不了现在的风格。于是在电影里,这首歌曲播出时音量也比较小,不注意听,可能会错过。
在 コトリンゴ 看来,阿铃是一个在当今的时代同样可能存在的人物形象。在此之前,提到战争的漫画和电影,总是会有“贤妻良母”或者“拿着竹枪练习刺杀”之类的印象。然而看到阿铃,コトリンゴ 才想到,原来即使是在战时,也有这样柔和沉稳的人在。阿铃不是自己率先行动的类型,而是感觉很容易就会跟着身边人随波逐流,这让 コトリンゴ 也感到了共鸣。然而,即使是身在战争年代,阿铃也是始终没有放弃喜欢画画,这一点同样很有魅力。
除了阿铃之外,コトリンゴ 还很喜欢她的丈夫周作。看图画的时候,コトリンゴ 已经觉得他很帅了;再加上细谷佳正的声音,就更有魅力了。
コトリンゴ 说,她一直以为,战争离自己很遥远。然而《在这世界的角落》这部作品,却描写了在战争时代中的日常生活,拉近了那个年代和现在的距离,使她明白了战争中的人们和自己并没有很大差异。所以虽然作品的故事发生在过去,却和现在也能共通。这是作品的魅力所在。
在创作音乐时,她一直追逐着片渊监督和以阿铃为首的角色们的心情。她希望各位观众也能从作品中感受到人物们各自的心情,去观赏作品。
【参考资料】
《在这世界的角落》官方 Guide Book
《在这世界的角落》场刊
のん主演『この世界の片隅に』の立役者 コトリンゴインタビュー
映画『この世界の片隅に』公開記念 音楽担当・コトリンゴ インタビュ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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