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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童星宋民国。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936篇文章，来自公众号“推爸推妈（ID:TuibaTuima）”。欢迎转发分享，未经作者授权不欢迎其它公众号转载。
采访撰稿人薇薇，曾任中央电视台第五频道体育记者，也曾就职于NBA火箭、骑士和小牛三支球队及哈佛大学商学院招生办。现为公众号“推爸推妈”(TuibaTuima)主创之一。
“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
我给了她一个特别简单的答案，简单得连我都忘了具体内容。女儿六岁了，这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学校的小朋友问她，她就来问我了。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我要好好准备一下，该怎么告诉她，她的爸爸是精子银行里的候选人之一，我们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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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宝宝的诞生是一个奇迹，是妈妈的一个梦
小邵是南京人，目前在美国湾区的一家科技公司从事项目管理工作。出国二十多年，她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又获得了沃顿商学院MBA学位，从学校走向社会，学业和事业发展得比较顺利。29岁那一年，同学聚会中有一位女生，在顶级咨询公司已经做到合伙人的职位。闲聊中，女同学透露了自己一个想法：
如果到35岁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伴侣，就在精子库选一个满意的，生个孩子。
“我当时没说话，可是这个想法就刻在脑子里了，”小邵回忆到。
小邵很喜欢孩子，希望至少有两个小孩。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攻克了非常多难题的她说：
“在两性关系这个学科我真的是毕不了业。”
小邵有些无奈。她感到就算再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花三五年的时间，到头来也不能保证能给左手的无名指套上一枚戒指。
“爸爸” ，你是谁？
33岁，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我从开始了解精子银行的信息到确定人选，只用了一个月。”
小邵看中了两个精子银行，都在旧金山地区，其中一个是非营利机构，“通过了解，感觉这个机构操作很规范，就选了这家。”
精子银行里每个候选人都有详尽的介绍，密密麻麻三页纸，包括详细的家庭情况，个人陈述，还有一页是此机构作为第三方对捐赠人面试后的描述。
“我自己个子不高，只有1米62，以前交往的男朋友也没有很高的，所以我选了一个个子高的。”
被小邵选中的“爸爸”身高六尺三，约一米九。
“他有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在个人陈述中，我了解到他的父母亲很喜欢孩子，生了六个小孩，他是最小的，非常受哥哥姐姐宠爱。这一点我非常看重，因为我的外婆生了六个孩子，奶奶有四个，我自己也有一个妹妹，感情非常好，我很喜欢这种大家庭的感觉。”
“他捐赠的时候只有21岁，最喜欢的运动是划艇，我想他的上身一定非常健壮。在学校他念的是生物专业。他的父母亲都是牙医，也许是受父母影响选择的专业吧。”
“就这样就定了，”小邵说得轻松，自然。原本机构可以安排时间让小邵看看捐赠人的照片，“我都没有看，太忙了，”小邵笑说。
根据各方面资料综合看来，小邵猜“他”应该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生。
“我觉得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添加了很多人为的因素了，宝宝的性别就让天决定吧，”小邵因此没有挑选孩子的性别。
很幸运，小邵第一次做人工授精就中彩了，成功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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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宝宝兴趣爱好广泛，妈妈说，她身材高高的，将来应该会热爱体育运动
妹妹：去把孩子打掉 男友：请让别人领养
兴奋。终于有自己孩子的小邵非常高兴。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妹妹。
“妹妹很震惊，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当时她交了一个靠谱的男朋友，论及婚嫁了，对方家庭很传统。她可能担心姐姐这个‘出格’的行为会让对方家庭对自己的家有看法，心里压力很大。”
“有一次她喝了点酒，劝我把孩子打掉。”
不但家人不支持，小邵当时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感情还不错，但说到要托付终身，却又差一点感觉。
“我没有想跟他结婚，可是想有个孩子。我们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后来通过这个方式怀孕了，我就告诉他：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
“他不相信我，觉得是我背叛了他，我还能怎么解释呢？然后他说孩子出生后就让别的家庭领养吧。我非常不理解。他和前任就有一个孩子，我可以接受，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孩子呢？”
“怀孕的前半个阶段是一出‘瞒天过海’，为了不让父母知道，我尽量少跟他们见面。3、4个月的时候，爸爸妈妈知道我怀孕了，都以为是男友的孩子，就催我结婚。”
可是爸妈对我的男朋友也不是很满意。
我就问他们：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爸爸妈妈回答不了。
直到小邵怀孕6个月时，通过妹妹一点点地渗透，爸爸妈妈知道了小邵是通过精子库的方式有的孩子，同时也了解到女儿的态度非常坚决，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妹妹后来向我道歉了，说自己不该让我把孩子拿掉。而且之后她在这件事上为我和父母之间的沟通做了很多努力。”
怀胎十月，女儿嘉宝宝呱呱坠地，父母对刚出生的小孙女喜欢得不得了，之前对女儿的不理解不支持都烟消云散。虽然受到了各方面的重重压力，可是怀孕期间，肚子里的小生命没有让小邵辛苦。
“很完美”小邵回忆起这段经历时，用了这三个字。
“宝宝出生后，家里的亲戚、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了我的选择，我的大舅和我爸爸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都很赞同我的做法，我还挺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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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完全拒绝到心甘情愿，嘉宝宝是外公外婆的心头肉。外公已经退休，尽心尽力照顾小孙女
想要二胎不容易
生完嘉宝宝，小邵立马预定了同一位父亲的精子，做好了生第二个娃娃的准备。
“因为我第一胎是剖腹产，恢复得慢一些。产后去做检查，我问医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什么时候可以生老二。医生建议三年之后。我说好，我数着。”
尝试怀老二时，小邵已经三十六岁了。照顾嘉宝宝的劳累，全职工作的巨大压力和年龄较大几个因素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和第一次大不相同的是，小邵采取了五六次人工受精的方式都没能成功。随后进行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显示小邵体内一个名为FSH荷尔蒙指数偏高，要怀孕很难。于是她在医生的建议下取出卵子，进行体外培育。
“一次手术，全麻的，取出11到12个卵子，能用的就大概只有一半，再经过层层地筛选，只有三个成功培养了。而且这三个当中只有两个质量比较好，一个质量比较差。”
医生建议小邵把三个受精卵都植入体内。小邵问，会不会出现三胞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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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邵欣赏着自己的妈妈和孩子载歌载舞。她说，如果当时真的出现三胞胎，她也会勇敢地生下来，把孩子抚养好
“H医生说根据受精卵的质量和我的年龄，他认为出现三胞胎的几率非常小。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我很相信他。结果成活的就真的只有一个。”
怀老大的时候一击即中，小邵只用了大概1,500美金，老二过程复杂得多，反复实验多次，花销大概25,000美金。
值得。小邵不退缩。
由于生第一胎时缺乏经验，加上骨盆位置的问题，小邵疼了两天两夜顺产转剖腹产。为了确保第二胎能自然生产，小邵怀老二的时候按时针灸，还看脊骨神经医生，调整骨盆位置。
“老二我是在家生的，四个小时就出来了。”小邵产前准备做得非常充分，预定了助产师到家里协助，一切都顺利，井井有条。
于是嘉宝宝有了一个甜甜的妹妹，麟妹妹。
“生完老大之后，我在父母亲家住到老大两岁才搬回自己家。生老二基本就是自己一个人，我觉得自己那时候更成熟，也更得心应手了。”
有了嘉宝宝和麟妹妹，小邵觉得很幸福。她坦言不打算要第三个小孩了，“作为单亲妈妈，两个就够了”
如有机会，我想和“他”握握手
时针滴滴答，转眼嘉宝宝已经六岁了，麟妹妹也已经两岁。姐姐身材高高的，也许像爸爸，妹妹比较娇小，像妈妈。姐姐性格开朗，热情，是一个很快乐的女孩。妹妹跟姐姐很像。“也许将来等她们更大了会看出她们更多的不同。”
从嘉宝宝三岁开始，小邵就带她去学芭蕾舞，每周一课。今年十月底准备增加滑冰课和学习国际象棋，是嘉宝宝自己要求的。
在生活上，小邵很注重孩子的营养和学习。“我管她们的身体和学习，帮助他们在思想和心灵上成长。我爸爸妈妈就是标准中国式的外公外婆，对孩子就是伺候，宠爱得不行。”
小邵自认为对孩子的照顾很到位，有没有父亲在身旁差别不大。但是“父亲”这个角色在孩子生命中的缺失，始终让小邵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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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邵感觉自己并没有很大的动力想要找个伴，如果有合适的人，首先是要对孩子好，再就是看他过去的三四十年的人生中都做过什么重大决定，将来能不能和自己一起解决困难
“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
小邵给了嘉宝宝一个特别简单的答案，简单得连小邵自己都忘了具体内容。这是女儿第一次问这个问题，问完，她就被别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没有追问。
“如果将来她再问，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能给年龄这么小的她解释清楚。”
“有时看着我妹妹的孩子和爸爸的互动，我就觉得这是我再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
“这对于我们母女三人来说是很挑战的。我希望能培养她们和异性交往的能力。我跟孩子交流说到自己朋友的时候，常常会把别人夫妻俩放在一起，例如Tracy阿姨和Larry叔叔怎么怎么样，让她们明白夫妻俩是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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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和男朋友交往的时候比较情绪化，不懂得怎么沟通来疏导自己心里的困惑。我现在能跟两个小朋友说的就是要提问，要表达，不要假设。每个人习惯性地只能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但如果能与对方交流，知道有人在倾听，可能会发现这种`落空`只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一个漩涡。”
“我也引导她们乐观积极看待问题，先从这些基本的开始。”
最大的善，是种下喜悦自己，喜悦他人的种子。
自从有了老大，小邵就在 donorregistry.org 注册成付费会员，这个网站让她能有机会认识同样选择了同一个精子候选人的家庭。她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能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接触。
6年多了，直到今年，她终于在这个网站上找到了与自己女儿同一个生父的小生命。
“这位母亲是一个医生，我们已经取得了联系还互通了短信，但还没有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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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嘉宝宝很爱妹妹，丝毫没有妒忌之心
小邵想见自己孩子的生父吗？
“当然，非常想！”小邵的语气诚恳，坚定。“他捐赠精子的时候选择不公开自己的信息，也保留将来公开的可能性。如果他公布了身份，我很想跟他握握手，感谢他圆了我的家庭梦。
孩子我不能再等 爱情你慢慢地来
其实生完嘉宝宝之后，小邵当时的男朋友还到家里来看望她。
“我还是觉得这段感情不很理想，就告诉他，我们不要继续交往了。”
许多人都对《老友记》瑞秋怀孕生子的那一段耳熟能详。瑞秋以为乔伊向自己求婚，刚从产房里出来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怀孕生子的过程对一个女人的身心影响巨大，谁不希望自己和孩子能受到最贴心的关照和爱呢？
即便是这样，小邵也没有将就于一段不满意的感情。不思恋，不依赖。
这是对自己，对家庭的一种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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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婚姻，小邵心里依然渴望。
年轻时的感情让小邵更加了解自己。经过这些年的沉淀和思考，小邵觉得自己对另一半的期待不太一样了。人与人相处都会有麻烦，因为我们都会有一个“自我”，而且“自我”强大而结实。
“不能聚焦在彼此的不同，两个人共同的目标是什么，这是最重要的。”
可有些执着的追求是没有变的。
“例如说家里下水道漏水了，我总是希望我的‘他’能弯下腰，打个手电，钻到里面去看看是什么原因，再上网查查是否能自己解决，不行再请师傅来修。”
对另一半很接地气的一个期待......又有些抽象......
“也许是受我爸爸的影响，他就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连车都自己修。”也许正是这一点，她更加明白父亲的形象对女儿的潜移默化。
小邵的闺蜜都很羡慕她的生活，自由，潇洒，独立：“我的例子好像一个人过很好。我变成让周围的朋友也觉得一个人可以生活得很好，绝对不需要跟人磨合。我知道我的故事也好玩，很新鲜，但这绝对不是我希望宣扬的。有家庭的，目标一定是怎么把家庭生活过得更好。”
作者的话：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一个动人的故事。
没有什么忽然之间。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是心中闪烁无数念头之后的最终选择，此生来世，就在心念上的每分每秒选择中，逐渐形成。
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主动选择做单亲妈妈，而且还是两个娃的妈妈......
笃定而温柔的内在情感贯穿了我和小邵交流的整个过程……
我们需要在各种身份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而避免被其中任意一种身份完全绑架了选择，无论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位妻子，甚至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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