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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光
原名周耀平 1906年1月13日-2017年1月14日
语言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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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1月13日),周有光先生刚刚过完他的112岁的生日,而今天却突然离开。可能你对周老的名字并不熟悉,但说出他的成就,你或许就会由衷赞叹,他是我国“现代汉语拼音之父”,汉语拼音方案制定者之一。
虽然自从小时候学过拼音之后,拼音最大的功用就是用来打字。可是,如果把时间向前推60多年,拼音的意义却是颠覆性的,当时我国文盲数量极其庞大,如果用直音或反切等以汉字注音的方法教汉语,不敢相信这样下去的后果。而且汉语拼音方案的制定还为普通话这一共同语的推广做出了贡献,让我们和方言区的同胞能够畅所欲言!
就是这样一位老先生,默默耕耘一辈子,安然若素不求浮华静静走过朝夕,百年沧桑化成他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他虽走了,但相信他会照亮我们的生活,用那道来自天堂的圣光,希望身处天堂的他,能够与妻子张允和重拾生活的恬淡,漫游宇宙之大。
接下来放上一篇周老在2009年写下的文章,或许从中你会领悟到周老的人生哲学。
窗外的大树
我在85岁那年,离开办公室,回到家中一间小书室,看报、看书、写杂文。
小书室只有9平方米,放了一顶上接天花板的大书架、一张小书桌、两把椅子和一个茶几,所余空间就很少了。
两椅一几,我同老伴每天并坐,红茶咖啡、举杯齐眉,如此度过了我们的恬静晚年。小辈戏说我们是两老无猜。老伴去世后,两椅一几换成一个沙发,我每晚在沙发上屈腿过夜,不再回到卧室去睡觉。
人家都说我的书室太小。我说,够了,心宽室自大,室小心乃宽。
周有光先生在自家书房
有人要我写“我的书斋”。我有书而无斋,我写了一篇《有书无斋记》。
我的座椅旁边有一个放文件的小红木柜,是旧家偶然保存下来的唯一遗产。
我的小书桌面已经风化,有时刺痛了我的手心;我用透明胶贴补,光滑无刺,修补成功。古人顽石补天,我用透明胶贴补书桌,不愧为炎黄子孙。
一位女客来临,见到这个情景就说,精致的红木小柜,陪衬着破烂的小书桌,古今相映,记录了你家的百年沧桑。
顽石补天是我的得意之作。我下放宁夏平罗“五七干校”劳动改造,裤子破了无法补,急中生智,用橡皮胶布贴补,非常实用。
林彪死后,我们“五七战士”全都回北京了。我把橡皮胶布贴补的裤子给我老伴看,引得一家老小哈哈大笑!
聂绀弩在一次开会时候见到我的裤子,作诗曰:“人讥后补无完裤,此示先生少俗情”!
周有光先生与夫人张允和
我的小室窗户只有一米多见方。窗户向北,“亮光”能进来,“太阳”进不来。
窗外有一棵泡桐树,二十多年前只是普通大小,由于不作截枝整修,听其自然生长,年年横向芡延,长成荫蔽对面楼房十几间宽广的参天大树。
我向窗外抬头观望,它不像是一棵大树,倒像是一处平广的林木村落,一棵大树竟然自成天地,独创一个大树世界。
它年年落叶发芽,春华秋实,反映季节变化;摇头晃脑,报告阴晴风信,它是天然气象台。
我室内天地小,室外天地大。仰望窗外,大树世界开辟了我的广阔视野。
111岁的周有光先生
许多鸟群聚居在这个林木村落上。
每天清晨,一群群鸟儿出巢,集结远飞,分头四向觅食。
鸟儿们分为两个阶级。贵族大鸟,喜鹊为主,骄踞大树上层。群氓小鸟,麻雀为主,屈居大树下层。它们白天飞到哪里去觅食,我无法知道。一到傍晚,一群群鸟儿先后归来了。
它们先在树梢休息,漫天站着鸟儿,好像广寒宫在开群英大会,大树世界展示了天堂之美。
天天看鸟,我渐渐知道,人类远不如鸟类。鸟能飞,天地宽广无垠。人不能飞,两腿笨拙得可笑,只能局促于斗室之中。
奇特的是,时有客鸟来访。每群大约一二十只,不知叫什么鸟名,转了两三个圈,就匆匆飞走了。你去我来,好像轮番来此观光旅游。
有时鸽子飞来,在上空盘旋,还带着响铃。春天的燕子是常客,一队一队,在我窗外低空飞舞,几乎触及窗子,丝毫不怕窗内的人。
我真幸福,天天神游于窗外的大树宇宙,鸟群世界。其乐无穷!
不幸,天道好变,物极必反。大树的枝叶,扩张无度,挡蔽了对面大楼的窗户,根支伸展,威胁着他们大楼的安全,终于招来了大祸———一个大动干戈的砍伐行动开始了。大树被分尸断骨,浩浩荡荡;搬离远走。
天空更加大了,可是无树无鸟,声息全无!
我的窗外天地,大树宇宙,鸟群世界,乃至春华秋实,阴晴风信,从此消失!
周有光
2009年3月11日,时年10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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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内容经授权
摘选自《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