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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剩下我们了,也挺好的 | 夹缝青年纪实

我要WhatYouNeed  · 公众号  · 娱乐  · 2017-05-12 23:35

正文

Here is


“我们是夹缝青年”


作者·王石头

看完这篇文章,你肯定会更加珍惜一些身边的事物

也会明白“夹缝青年”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还比较纯真。男生们拿着玩具枪追来追去,女生们背着 HelloKitty 的包早早来到教室,一天天过得开心到起飞。


童年却过于短了。


毕业后,老同学们各走各路,或是安于所谓体制,或是投身于热爱之事。可是,我却和他们在饭桌上无办法畅谈了。


在我 2014 年组织的同学聚会上,他们三两成群地讲着令我只觉“不是一路人”的内容。


但值得深思的是,他们似乎总能在各自的事业方向或兴趣中,轻易找到自己的同伴。


而我,却一直没有。



记得刚来到美国的那个八月,早几年出来的小哥哥,在他旧金山的破公寓里捧着一碗泡面教诲我:


“你头一次独自出国。但男孩子嘛,交朋友一点都不难。不论在哪里上学,男生交友有两个话题能通吃:体育和游戏。讲道理,哪个男的不打游戏?”


我坐在他贴满设计海报的、十平米的房间地板上,听得一愣一愣。


后来发觉,年长的人说的话不一定总是正确的。至少,在为社交而花了大量时间去打篮球、撸网游的留学生涯前几年里,我还是没能遇到,令自己由衷感到相见恨晚的挚友。


于是有无数个瞬间,我不由猛烈意识到,体育和游戏本非我真正热爱之事。在我心里,真正与之俱来的反而是孤立感。


高中时就看过一首诗,也会在此时想起来:


你在雾海中航行

没有帆

你在月夜下漂泊

没有锚

路从这里消失

夜从这里消失


——北岛《岛》第一节



那次同学聚会散了之后,我的朋友小泽驾车载着我沿四环路兜风,一圈一圈。


仍记得夜幕下的鸟巢,在那一刻竟显得有几分凄凉,就像离巢鸟儿再没飞回来过一样。


那时,我和他还不算特别熟。他就穿着一件浅色衬衫,领口插着一副蛤蟆镜,单手架在方向盘上,宛若活在腾讯新闻里的京城大佬。


反观我,外表也不似正常的学龄青年。龟绿背心、柿红裤衩、脚踩一双假 aj3,一脸被钝器捶过的呆滞。


我们就这样听着夜间广播,驶过城市的满目霓虹。


其实那时,我就预感到了,小泽会猝不及防地和我讲起那个别人听后兴许会觉得他疯了,却一举开启了我们友谊的话题。


“大学毕业后,一起航个海啊。” 在穿过四元桥时,他突然这样对我说。


没防备他会提到的这个话题,却意外地正中我的下怀。


“可以啊,正好这两天,看到一个叫 Semester at Sea 的项目。咱就一边在游轮里上课一边环游世界吧。” 我说。


“这项目我知道,那定了。”


我其实是知道,大晚上的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但还是难免不暗自欣喜了几秒。


那一刻只觉得,小学聚会陷入僵局也罢了,小泽看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后来假期结束,各自回到上学的地方。


不知不觉,我和小泽联系得频繁了起来,渐渐也忘了,他是那个五年级时整天戴着海绵宝宝手表、对谁都一脸高冷的怪小孩。


在他的撮合下,我们建了一个四人微信群。群里还有另外两个朋友,一个是在英国读钢琴专业的纪,还有就是留在北京念书、利用业余时间潜心钻研佛学的克姐姐。


其实,建这个群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动机,我们四个只是在什刹海喝过一次茶而已。


“对了,如果一个意大利男孩请我去他的厨房,说要给我做饭的话......应该不只是要给我做饭吧?” 开群之后某日,纪忽然说道。


“必然不是哦。” 我秒回一条。


“你们也来个人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好吗...” 小泽也出现并说道,“都凌晨三点了,明天我在麦当劳还有早班...”


“我们都在呀。” 克姐姐仿佛背后圣光普照一般降临,从北京发来慰问。


由此,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拉开了我们四人奇妙化学反应的序幕。谁也没有想到过,这种关系是能在我们各自生活的孤僻中,得以日益剧增、长久维持的。


渐渐地,这个群的交流成了不可缺少的日常,哪怕每个人只是随手发来自拍一张,只字不言。



而我也发现,群里的另外几个奇怪的人,总会做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事。


克姐姐,总是像慈爱圣母一样在群里讲话。“其实信什么教不重要,但是要有一个信仰的价值观”,在某个普通的下午,她会突然说。


“这个价值观,必须是好的、高尚的,是有益于自己和他人的。”


而纪则讲着一些自己仿佛高耸入云的音乐家经历。


“在听一首四十分钟的 African Piece,然后要写 review,好崩溃...” “我的朋友全是音乐家,时间久了说实话有点烦。” “我更需要后海的滑冰场和酒吧。”


她也确实是一个性格非常酷的女生,酷到令人感觉上帝在造她时不仅加了棉花糖,还加了一把属性不明的黑色糖果。


如今,她每日无聊时发的照片,便是我们喜闻乐见的英国艺术生活秀。这也成为了我这种野路子民谣玩家窥视上流音乐界的窗口。


“感觉生活有点狭隘了,我想出去看看...” 某个不眠的晚上,她和我们这么抱怨。


“我爱上帆船了。来我这,带你出海看鲸鱼。” 小泽回复她。“现在是旧金山的海军节,前两天军舰队伍一字穿过金门大桥,但当时我在麦当劳...”


其实,我早不记得,他是何时成为加州某家麦当劳的经理了,只是每每看见他们的黄红大标,都会第一个想到小泽那胡须泛滥的笑容。


也能感到,他依旧怀揣那个航海梦。尽管,和他约定好的我,这些年后已没有精力再去向往海洋。



如果年轻人必须要有身份这种东西,那我们的身份确实都不大寻常:麦当劳经理、野路子作者、学钢琴的少女与佛学女青年。


一个梦想航海,一个沉迷健身房,一个日夜自我纠缠,一个头顶菩萨光环。


起初,这种想法还不明显。但当青春的香烧了很久,而除他们三人以外的,几乎整个学生时代的关系网都溶解后,我才终于恍然大悟:


是成长经历注定最后只剩下我们啊。


对如今的我,生活七年的美国仍是无以扎根的他乡,故乡也早已变了味。或者说,早不再是令人归心似箭的模样。


家乡不是家,异乡亦不是家,我最后该回的又是哪里呢?每次想起这些,我都有些心慌。


才切身懂得,每当人选择去另一个文化不同的地方生活,他选择的不仅是地理上的迁徙,更是预约了一场对自己世界观、以及生活惯性的洗礼与重铸。


而我们四人,都早早地开始经历剧烈的文化冲击,然后形成了差异巨大的志趣。像现在许多同龄人一样,我们横跨在两套看似对立的世界观之间,脱身不得。


虽然我们几个本身所认识的人毫无接近之处,但我们的心态却惊人地相仿。这才是我们几个真正建立牢固友谊的原因。



“咱们四个有一个共性,” 克姐姐说,“就是没人在家待得住。” 这是今年三月的一次聊天。


这个话题早该被提及了。


“其实咱都是同一种人,但我说不出是什么。” 我说。 “我觉得更像是,夹缝人。” 纪说。


“夹在文化和文化之间,贫穷和富贵之间,”

“小众圈子和正常的学生圈之间,不同的城市之间。”......


夹缝。真的没有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了。“夹缝青年”一词,被提出来之后,也由此成了纪念我们四人的一块石碑。


再回想起 2014 年那次不大愉快的同学聚会,一切困惑突然就各有其解了。


我在聚会里所见证的,其实是所有 90 后青年的成长轨迹交织在一起时,缠绕演变出来的一场人群分类的冰山一角。


他们对未来,其实并没有规划出一个真正令自己信服的视野。而两三眼内也看不清其真正所在的社会位置。


而在这个分类的过程里,我们成为了受成长环境所影响的“偏离主流青年”。


也难怪多年来,尽管我们只活在彼此碎片化的微信消息里,却冥冥中总能抓住些什么。那正是一种我们共有的、我上文所提及过的那种孤立感。


就当我很幸运吧,在浮躁而瞬息万变的人际关系网中,辨认出了三个多少可以感同身受的人。


毕竟,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夹缝去供人生活了。


-


写到这里,不由打开手机,忽然就有点热泪盈眶的势头。正当我犹豫不决、想要发一条看似无伤大雅的“你们在干嘛”,小泽忽然出现。


“那个我从高二就做梦都想去的环游世界的 Semester at Sea 项目,我被录取了。”


 “喔!Congrats!” 克姐姐一如既往快速地发来贺电。


“恭喜你!凌晨三点半回复我一定是真爱。” 纪也从欧洲致以祝贺。


“谢谢!” 小泽罕见地用了个礼貌用语。


我关上了手机。


不知为何,确实本应替朋友开心,但小泽突如其来的梦想实现,也暗示了他作为夹缝青年的摇摆不定,或许也要告一段落了。


这意味着,未来我们或许会有些距离了。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太多。

        

没有标志

没有清晰的界限

只有浪花祝祷的峭崖

留下岁月那沉闷的痕迹

和一点点威严的纪念

孩子们走向沙滩

月光下,远处的鲸鱼

正升起高高的喷泉


——北岛《岛》第二节






今日作者

编辑 / Blake 菜籽酱

配图 / 王石头

音乐 / The Sound of Our Hearts


*编辑的话: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作者王石头的生活也会时常在他的个人公众号看他写自己胡乱又特别的经历,也推荐你去看哦。他的公众号名字是“王石头”,在添加朋友点按公众号搜索就可以关注到了。点击阅读原文也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篇文章。晚安了,明天见哦。


“不是那种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