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心中,台湾第一导演,就是杨德昌。
在鱼叔心中也是如此。
今年,是杨德昌导演逝世十周年。
在刚过去的2017桃园电影节中,播出了一部纪念杨导的最新纪录片。
鱼叔今天就来聊聊这部电影——
《十年,再见杨德昌》
台湾新电影的开山导演之一柯一正评价杨德昌,他是影响台湾最大的一个导演,没有人可以超过他。
的确,他不止影响了台湾电影,也对很多台湾电影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每一个跟过杨德昌的人,没有一个不曾受到过他的影响。
在这个纪录片中,采访了14位跟杨德昌有过合作的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受杨导的启发而走上电影之路。
比如张震,陈湘琪,魏德圣……
金马影后陈湘琪,处女作就是杨德昌导演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陈湘琪说,如果没有杨德昌,自己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影像表演。
是杨德昌,教会了自己一种态度:
一种绝不妥协,无论如何,首要目标就是要把事情做好的态度。
杨德昌拍摄《一一》的时候,找过陈湘琪,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接演了蔡明亮导演的作品。
陈湘琪记得,那个时候还跟杨导说:
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合作。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起来。
因为《一一》是杨德昌的最后一部电影。
她再也没有机会和杨导合作了。
杨德昌给她写过一些字:
人生的路很长,一定好好好的走,多看一些风景,多想多思,把看的东西都消化成自己的。因为那些东西,对于一个人,很重要。
她没料想,说人生很长的杨导,在她心中几乎是一个不会倒下的斗士一样的人,居然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没能出演的《一一》,也成了杨导的绝唱。
当然,不算那部还没完成的动画电影《追风》的话。
很多大导演,都是「暴君」。
周星驰,李安,杜琪峰……
杨德昌也是。
《海角七号》和《赛德克巴莱》的导演魏德圣说,不拍片的杨德昌,和拍片的杨德昌,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第一次见杨德昌的时候,导演对他很客气。
有礼貌,笑眯眯,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个「暴君」。
可进入片场之后,魏德圣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旦不顺心,杨德昌就立刻摔帽子,摔对讲机,破口大骂。
三字经,五字经,什么都骂,连路人也要骂。
魏德圣开玩笑说自己那时候的工作就是被骂。
张震在采访中也提到,拍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自己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本来挺活泼外向的他,开始变得有些自我封闭。
杨德昌在拍片的时候,为了让他进入小四的阴郁情绪中,故意在拍摄前,无缘无故的骂了他一通,然后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他面壁思过一小时。
才14岁的小张震,实在被吓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面壁思过后,杨德昌把他从小黑屋里拖出来,就开拍。
张震脸上的的不知所以和惊恐万分,跟那场戏的要求,十分吻合。
那场戏很快通过,杨导十分满意。
这就是杨德昌调教演员的手段,有些「不人道」。
尽管如此,张震还是说,自己一直都非常崇拜杨德昌。
陈湘琪说,
杨德昌之所以这么容易暴怒,是因为他是一个绝不妥协的人,对艺术、对电影有着可怕的完美追求。
所以当别人跟不上他的节奏时,才会非常生气。
他不懂为什么那些被他骂的人,对拍电影这件事可以这么的「敷衍」。
更多的时候,他虽然是在骂别人,其实也是在骂自己。
《搭错车》的导演虞戡平说,
一次在片场杨德昌发了火,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很好的跟演员和工作人员传达自己想要的那种画面。
也正是杨德昌的这种挑剔,才能拍出让人钦佩的作品。
编剧小野说,像杨德昌这么有才华的人,在台湾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从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 《光阴的故事》就能看出来。
这部电影由四个故事组成,由四个导演分别执导。
上映之后,以焦雄屏为代表的台湾影评人,开始在报纸上给四位导演打分数、排顺序。
按照小野的话说:非常残酷,毫不留情的排顺序。
结果,杨德昌执导的《指望》,每一项指标,全部第一名。
《指望》之所以能将少女对于异性的想象描述的那么真实,是因为杨导在拍片之前,做了大量调查。
他会采访很多青春期的少女,了解她们的心理。
虽然杨德昌的脾气很火爆,但他真的很会拍女孩子。
这一点,从《一一》中的两个少女中也可以看出来。
很多人都把杨德昌称为「台湾社会的手术刀」。
他在电影里,永远是冷眼旁观,一点一点的为我们解剖他心中的台湾(主要是台北市)。
曾12次提名金马奖最佳编剧的吴念真,曾说过:杨德昌的电影,是在写论文。
一丝不苟、逻辑严密、绝对理性、足够客观。
论文当然不会那么有趣,因为电影,其实并不是为有趣二字服务的。
他赐予了电影以批判的力量,足以让中国大多数的知识分子羞愧。
只可惜,杨德昌在世的那些年,理解他的人并不多。
特别是台湾当时的电影创作环境,实在是糟糕。
所以,当《麻将》在柏林电影节获奖的时候,已经穷的叮当响的杨德昌,还自费一百多万请了很多人去柏林。
剪辑师陈博文问他:你已经没钱了,《麻将》差点都拍不成,为什么还做这么浪费钱的事。
杨德昌回答:
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让台湾人出去看看,看看拍电影这件事在欧洲的地位是多么高。当你走上红毯的刹那,你会觉得多么自豪。
因为在台湾,电影已经没有地位可言了。
奇怪的是,杨德昌一边显得十分理性,甚至有些冷血;
但导演柯一正又说:他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个小孩,幼稚到极点。
也是,一个热爱画画的人,又能成熟到哪去呢?
杨德昌的绘画功底,十分了得。
拍《光阴的故事》的时候,他的分镜脚本,是用画的。
每一个镜头,都跟拍出来的画面一模一样,连演员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曾给自己画过一副自画像,十分可爱。
这个可爱又严肃的导演,就这么走了,一走就十年。
然而,魏德圣在洛杉矶宣传《海角七号》的时候,去墓园探望过杨德昌。
他说,杨导的墓碑上,只有生卒年月份、一段经文、和两朵小花。
他说自己当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这么伟大的一个导演,他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可是他的碑文上,却什么都没有。
其实,杨导的伟大无需留在碑文上,因为他的电影会一直一直的流传下去。
导演柯一正在意大利贝沙洛影展跟一群意大利人看《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时,他还在琢磨,这一群外国人怎么看得懂台湾戒严时代的东西?
结果,三四个小时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上厕所,全场一片安静。
结束的时候,全体起立,鼓掌三分钟。
杨德昌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一种把故事讲的深刻却不深奥的魅力,全世界都能看懂。
杨德昌说过,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费德里科·费里尼的《八部半》。
很巧,这个电影的名字,跟他一生执导的电影数量,是一样的。
正好是八部半。
他一生只为电影而活,有时天真,有时愤怒。
十周年了。
已然逝去,却从不曾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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