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人群一直被按照各种标准划分着:男人,女人;富人,穷人;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在网球的世界里,曾经有个划分标准一直都存在,那就是:费德勒的粉丝和纳达尔的粉丝。两者不敢说势不两立,至少,常常水火不容。
而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前者。
因为费德勒,我爱上了网球。也因为费德勒,我不喜欢纳达尔。和费德勒的优雅相比,总觉得纳达尔太粗糙了;而费天王那种王者气质,更显得当年那个年轻青涩的马略卡少年有点土气和木讷。当然,很多时候是女性球迷的感官迷恋在作祟。然后一次又一次,先是在红土,当然主要是在红土,内心一次又一次地为费德勒加油,可是,大满贯奖杯总是却被纳达尔粗壮的左臂揽入怀中,你会认命地发现,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苦手和练门。
在红土上,费德勒的那个人,就是纳达尔。
纳达尔第十次夺得法网冠军
是很久以后才开始认真看纳达尔打球——之前怀有太多的偏见和不喜,甚至看他经常带一条绿色的发带都觉得不爽——认真之后则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纳达尔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年轻和跑不死才能战胜费德勒的。在善于奔跑和善于防守的同时,不得不承认,他也开始成为进攻的高手和技术派的领军者。我对纳达尔从抵触到喜欢的转变是渐渐发生的。如果说,费德勒优雅细腻的球风如行云流水,让人舒适惬意,那么,纳达尔的奔跑与坚韧就如同一团火焰,不自主地带动着你跟随他一起被点燃。正是他们一次次的对决,让我深深领悟到了网球赛场上,不只有一种运动之美。
我为纳达尔流过一次眼泪,查找自己的微博,应该是在2014年一月的澳网,纳达尔因为伤病,在决赛中1:3负于瓦林卡。因为是旧伤发作,比赛越往后打,越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强忍背伤咬牙坚持。镜头几次给到纳达尔在场外做治疗,每次都感觉他可能坚持不下去了,但是最后,纳达尔还是在那里。在告负之后的颁奖仪式上,纳达尔跟所有的球迷道歉,并且说:我真的尽力了!
2014年,纳达尔因受伤无缘澳网夺冠
那一刻,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当时,微博上开始出现阴谋论,认为纳达尔是诈伤,演技超人,实则因为实力不济。然后,作为完全不是纳达尔球迷的我,连发微博为纳达尔喝彩,那一次,我用了伟大这个词来形容这位超级努力的网球运动员。
那是我对纳达尔的一次非常巨大的转变。
前天晚上,看完了瓦林卡和穆雷的五盘对决,便开始看纳达尔对战蒂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二十岁的奥地利少年的身上,竟然看见了当年纳达尔的影子,暂不说送给小德零蛋的战绩,单看他势大力沉的击球姿态,便能把你带回到十数年前,那时,纳达尔才19岁,还是满头没有植过的浓发。
奥地利职业网球运动员多米尼克·蒂姆
我一直觉得,网球运动员是全世界最寂寞最单调的职业。为了各种排名,日复一日地比赛,大满贯,大师杯,大师赛,公开赛……他们不是在打球,就是在去打球的路上。我爱人是一名网球评论员,他也一样,经常夜深上班,凌晨回家,从一个赛事过渡到另一个赛事的方式甚至不是叠画,只能剪切,前两天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蒙特利尔,瞬间就切换到多伦多了。从他常年不断的解说当中,我也能读解到网球运动员的行程和他们背后的疲惫。甚至,运动员们在选择自己恋爱对象和选择人生伴侣的时候,也会优先考虑同道中人。像阿加西与格拉芙,费德勒与米尔卡,还有那些后来劳燕分飞的,吉米康纳斯和克里斯埃弗特,梅德维德夫和胡贝尔,辛吉斯和诺曼,马里塞和卡普里亚蒂,休伊特和克里斯蒂尔斯等等。所以内心里,我对于选择了网球运动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仰视,他们就像开动了之后无法停止的流水线一样,在赢球、输球这条路上轮回往返,永无止歇。
2009年8月7日,瑞士网球明星费德勒(右)和妻子米尔卡在位于瑞士苏黎世附近的家中怀抱他们的双胞胎女儿
我是害怕看所谓大数据的,因为那些大数据的背后,有无数的细节:时间的跨越,坚持,付出,无法予以数计的击发球,跑动,伤病,以及,青春不再。据统计,职业生涯以来,纳达尔在红土上总共只被击败过35此,胜率达到了90.6%,89此参赛,收揽52座冠军奖杯。今年三月的ATP迈阿密大师赛上,纳达尔迎战德国名将科赫尔斯奇雷伯,这是纳豆的第一千场比赛。这些数据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开始喜欢纳达尔,是喜欢他有点笨笨的投入与努力,后来喜欢他,是喜欢他把所有的热爱都放诸于网球,十几年中,不懈怠,不放弃。他的跑动甚至比他受伤之前还要强,正拍击球也比他受伤之前更可怕。而他的给人的印象还是年少时的感觉,沉默的样子,有点木讷,不多话。一个人得有多少热爱,才能在摔倒的地方这样强势地站起,并重新称霸?一个人得有多少力量,才能把一项运动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并用自己的创造的奇迹一次次书写?
刚刚纳豆夺冠,我跟老公说,我要写点什么给纳豆,他于是发来他刚写的关于纳豆的一首诗,放在这里,让我陪着纳豆再热泪盈眶一回,感谢他让我对网球运动有了更深的感悟,感谢他带给我的那么多复杂的关于网球的且不仅仅是网球的记忆,感谢这些年里,一个勇士从少年到不再年少的跨越里让我感知到的关于运动和生命的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