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过波兰电影《萨拉戈萨手稿》,一定会对这张充满异域风情的手绘电影海报印象深刻。
舞姿妖异的异族女子、堆在她们脚下的骷髅、深蓝的裙摆与颜色稍浅的蓝色背景产生些微混淆、紫色的花纹、烫金的绿色字体……
一切都指向了某处幽深的神秘世界,即将出现的一些古怪事物和不那么刻意地被掩藏起来的欲望,这些都充分引发了每个看到它的人对影片内容的好奇。
这部1965年上映的黑白电影,是波兰已故波兰电影大师沃依切奇·杰兹·哈斯的经典名作,男主角是曾主演过《钻石与灰烬》的泽比聂·西布尔斯基;
本片曾深受知名导演斯科塞斯、科波拉、大卫·林奇推崇,也正是经由斯科塞斯和科波拉两人的大力推荐才被引进到美国。
《萨拉戈萨手稿》的修复版本长达182分钟,大约3个小时,既有史诗般的宏大叙事和文学经典的体量,也矛盾般展现了后现代作品消解一切的特色。
影片在雄伟的乐曲声中展开,以发生在萨拉戈萨的混乱无序的战争情境开场——
在成堆的白骨中,一群军人慌慌张张地东奔西跑,一位若有所思的法国军官进入了一间破败的小屋,发现了古老的手稿。
此时几个西班牙人也进来屋子里,领头人发现:手稿上记录的正是他祖父的故事。
这是影片中呈现的原著小说经过合理化改编后的开场,从这之后,我们正式进入了主人公阿方索的叙述世界。
而在这部电影的原著、浦睿11月最新出版的传奇小说《萨拉戈萨手稿》里,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我是法国军官,受命参加了萨拉戈萨围城之战。攻城得手后不久的某一天,我进入到城内一处略显荒僻的地带,那里有座样子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小屋引起了我的注意,凭我的初步观察,应该还不曾有法国人造访过这屋子。
我满心好奇地想进屋看一看。我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向屋内打了声招呼,接着又把屋子整个找了一遍,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但凡稍许值点钱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搬走,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散放在桌子上或柜子里。
但我还是注意到,在一处角落,有几本写满字的笔记本堆在地上,我于是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原来是一摞用西班牙语写成的手稿。
这门语言我真的不太懂,但我仅有的那点水平也足以让我明白,这应当是一本有趣的书:
书中谈到了盗匪,谈到了鬼魂,还谈到了犹太秘法师,要是想给自己找点消遣,来解除征战沙场后的疲乏,那么,读这样一本奇书,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确信,这本书再也无法回到它原来的主人那里了,我于是毫不迟疑地将其归为己有。
后来,我们被迫撤出萨拉戈萨。我和我的小分队不幸脱离主力部队,遭敌军俘获,这让我顿感万事皆休。
西班牙人将我们带到一个地方,随即便开始除我们的军服,取我们的物品。我只求保留一样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的东西,那就是我之前发现的手稿。
士兵们起先不太乐意,但最后还是向他们的上尉进行了汇报,上尉看了一眼书的内容便来到我面前,向我表达谢意,他感谢我完好无损地保存下一部对他来说可谓无价之宝的作品,因为这作品记载了他一位祖父辈亲人的故事。
我把自己得到这本书的经过说给他听,他听完便带着我一起走了。
接下来,我在他的寓所里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直享受优待。
在这段日子里,我请他把这本书口译成法语,并一边听,一边记录下来。
跟随主人公阿方索的出场,我们看到这位瓦隆军队的队长在寻找去往莫雷纳捷径的路上,被困在一家诡异的小酒馆里。
他先是邂逅了两位伊斯兰公主,被她们引诱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在绞刑架之上。
随后他被神秘人拯救,回到家乡之后,等待他的是更惊人的消息·.....
在有限的3个小时电影片长里,小说里精彩绝伦的叙事结构得到了精髓化的传承。
如果把片头法国军官和西班牙人发现遗存的手稿作为一个
超叙述层
,把手稿的作者阿方索的讲述作为
主叙述层
来看的话,那么剩下的故事还有4个
次叙述层
(一共6个叙述层)。
在每个次叙述里,还有1-4个小故事,它们会分别由不同的人来讲述。
就这样,故事里的人又在讲故事,故事和故事环环相套,每个故事之间又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故事的大结构倒很整齐,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理清楚头绪。
影片最令人叫绝、也正是最体现其后现代文学感的是——
不同的叙述层里的人物不会安于其本层,而是会在另一个叙述层中出现,即使这样复杂,每个环节最后还都能得到机趣和完满的解决。
更神奇的是,包括结局在内,故事中的很多地方最终都是模棱两可的。
很多看完影片或者原著的人,恍若隔梦般发现无法分辨阿方索的故事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个狂人的臆想亦或是真正正正发生过;
甚至主人公阿方索自己都搞不清楚,留在洞穴里的他和跟随戈梅莱斯姐妹远离的自己,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幻。
然而在原著小说里,作者波托茨基的野心却不止于此——
在66个结构上被设置成对称、嵌套和连环嵌套的故事里,一场无休止的喧嚣狂欢缓缓上演:
在这个史诗般的人物群像故事里,你会看到:
骑士们的绅士风度,启蒙者的谆谆善诱,享乐者的醉生梦死,商业资本家的精打细算,吉普赛人的狂放自由......
你会找到很多种复杂的主题:
青年男女的纯真爱情,赤裸直接的情欲,充满机趣的对话和野蛮的宗教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