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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日,是多少次國難臨頭的時刻,不屈不撓的中國軍人浴血奮戰的日子。南明永歷十五年的這天,大英雄鄭成功的艦隊悲壯東進,向著盤踞臺灣島的荷蘭強敵憤然亮劍!1938年的這壹天,身懷國仇的六十萬中國軍人浴血沖鋒,在臺兒莊殲滅上萬日寇,狠打“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多少慷慨熱血,盡在這天揮灑!
而在落後挨打成習慣,被西方列強花樣欺負的晚清年間,1885年3月23日,同樣見證了壹個難得揚眉吐氣的時刻:中國西南邊陲,歐洲列強眼裏如紙糊的清軍,卻在戰火中秒變硬漢,面對此時全球武裝到牙齒的歐洲頂級陸軍,毅然浴血搏戰,殺得歐洲人面如土色,壹路倉皇奔逃。如此開了世界近代史天窗的逆天勝利,正是中法戰爭裏的收官大戰——鎮南關大捷!
說到鎮南關大捷,就得說說這場十九世紀下半葉,憋足了勁想狠宰清政府的法國,蓄意發動的中法戰爭!之前的場面就是壹個字:慘!
1883年,蓄謀已久的法國人,悍然玩起十二年後日本人的套路,在清朝屬國越南和中國東南沿海,兩線瘋狂進攻。清政府也快速反應,洋務名臣李鴻章腳下生風,飛速跑去求和,急火火簽了賣國的《李福條約》,卻是剛賣完國,接著又被法軍壹頓老拳胖揍:剛開打就想賣?哪有這麽便宜!
於是,糊塗怯懦的清政府,被法軍貪得無厭的壹頓吊打,福建水師給打沈了低,只有臺灣島和浙江海面,憑著炮臺苦苦支撐。陸上更危急,清軍駐越南的部隊,面對法國精銳陸軍的攻勢,嚇得壹槍沒放就往回跑,連西南門戶鎮南關,都當大禮包丟給了法國。好在“大禮”送的太突然,連法軍都沒準備好,占了鎮南關後遇到後勤不濟,只能燒殺壹番後先行撤退,走前炸了鎮南關城門,留下壹行羞辱漢字:廣西的門戶已不復存在!
這話雖然囂張,但參考戰局,卻是丁點不過分。如果說東南沿海,只是打成壹片狼藉,西南前線鎮南關這壹折騰,更好比肋條上戳了窟窿,壹旦法軍卷土重來,鎮南關悲情淪陷,大清肋部大放血,仗也就提前完了。就等著割地賠款吧!而且參考當時局面,鐵定比十年後馬關條約賠的狠。
鎮南關,這個中華西南屹立兩千年的門戶,此時此刻,已到輸不起的地步!
也就在法軍撤退後不久,殘破的鎮南關城頭上,卻傲然立起壹塊嶄新的木牌:我們將用法國人的頭顱重建我們的門戶!
這給力宣言傳到法軍那邊,鄙視清軍很久的法國人,誰聽了都笑。特別是法國東京軍區副司令尼格裏,這位普法戰爭裏的法國戰鬥英雄,笑的滿眼淚花。可他不會想到,接下來,他將為這段狂笑,付出險些搭上命的代價!
因為準備割法國頭顱的人,已經到了前線:廣西幫辦軍務,六十七歲的大清戰將馮子材!
馮子材,生於今天廣西欽州沙尾村,這位自幼父母雙亡的苦孩子,青年時先入天地會,後來又加入了清軍,各種硬仗惡戰都打過,卻從來打的認真,脾氣更不揉沙子,捎帶手還幹些懲辦貪官汙吏的事。因此雖說屢立戰功,卻也不停犯小人,最後好不容易當了提督,卻被人告黑狀擼下來,回家養老去了!
不過這位認真的老將軍,心態卻極好,退休後能吃能睡能練武,天天歡度晚年。但中法戰爭爆發後,他就立刻感覺不好了,把家產全變賣了,早早招了壹支“萃軍”,邊操練隊伍邊盼召喚!別管受多大委屈,每當國家有難,保家衛國的態度,他從來沒變!
直到戰局驟然惡化,西南大地都給打出大窟窿時,眼冒金星的清政府壹拍腦袋:馮子材不還在那嗎?叫他去補窟窿!
1885年大年初壹,亮眼放光的馮子材,帶著他的“萃軍”興沖沖抵達了前線。到了才明白:這哪是補窟窿,簡直是填坑!
當時的鎮南關前線,簡直就是大坑,拜先前清軍撒腿狂奔所賜,防禦工事全被法軍毀幹凈。而手裏的軍隊,更是魚龍混雜,名義上的總指揮代理巡撫李秉衡,就是那個十年後甲午戰場上,被日軍揍的躲貓貓,坐看北洋水師覆滅的李秉衡,壹看馮子材到了,立刻習慣性躲貓貓:就看妳的了!
如此慘淡狀況,馮子材的態度也堅決:填坑?誰慫包我就填誰!
就像壯年時眼裏不揉沙子的做派壹樣,先把各路將士召集起來,壹番慷慨動員!有人不聽怎麽辦?馮子材帶來的萃軍壯漢,壹幫滿是傷疤的老兵全副武裝站好,誰不聽就收拾誰。於是軟硬兼施下,這支士氣壹度淪喪的清軍,終於集體燃了:退無可退,就在鎮南關死戰壹場!
思想統壹了,馮子材開始大刀闊斧,別看歲數大了,這位老將的腦筋壹點不古板,把防線推進到鎮南關前五公裏,修起壹點五公裏長墻,東西五個炮臺,部署好交叉火力。壹套幾乎踩準近代梯次防禦理念的防線迅速建好,三萬清軍枕戈待旦,張開懷抱就等法國來!
1885年3月23日,在馮子材不停的小分隊襲擾下,惱羞成怒的法軍,在東京副司令尼格裏的率領下,壹頭就紮了進來。早晨八點鐘,戰鬥轟然打響!
這是裝備和戰鬥素質登峰造極的法軍,別看紮進了口袋,接著就是兇殘僚牙。三路法軍分頭猛撲,兇猛火炮更是不停。之前費勁修起的防線,幾下就給打成廢墟。東嶺三個炮臺壹上午就淪陷了,長墻也給轟的到處塌,甚至法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攀上城墻,刺刀閃亮的撲過來。清軍,眼看又是崩潰重現!
在這關鍵時刻,馮子材堅定的站了出來,只用幾句話,就叫這些驚慌失措的兵將們,立刻又燃了:法再入關,有何面目見粵民!
妳們好多人,已經跑過壹次了,如果再把法國人放進來,這不是壹次敗仗的問題,而是妳們這輩子能不能做人的問題。吼完之後的馮子材,更是以身作則,提著刀帶著兩個兒子撲上去!
沒有退路了,沒有下壹戰了,這就是生死壹戰,要麽勝,要麽死!再度士氣爆棚的清軍,迸發出了驚人戰鬥力,壹反常見的洋兵亮刺刀就跑的醜態,相反鋼刀對刺刀,打起了兇殘白刃戰。打到下午四點鐘,不但把法軍懟回去,更強硬逆襲,丟掉的炮臺也奪回來!
這壹戰的慘烈程度,正如史料裏壹句話:槍彈積陣前,厚者至寸許!這是自火燒圓明園後,中國軍隊再次硬碰硬,與西方列強打壹場鋼鐵碰撞的近代化戰爭!但是這壹次,頂住了!
當然,頂住並不是目的,馮子材要做的,是反擊!這個苦心設計的防線,就是個強大彈簧,在苦苦頂住法軍白天猛攻後,馮子材的兩路奇兵,王德榜和王孝祺,也終於在側面完成對法軍的合圍。筋疲力盡的法軍,終於掉坑裏了!
待到夜晚時,殺紅了眼的法軍,看到了他們終生難忘的景象:整個戰場四周,響起了淒厲的鑼鼓聲,手持火把的清軍,從四面八方洶湧殺來!連後勤補給也被清軍切斷。這群自我感覺良好的侵略者,終於崩潰了!
所謂打開西南門戶,這是想也不敢想了,趕快撒腿跑吧。法軍的狼狽撤退開始了,憑著優勢火力,到底是打開了壹條路,但馮子材不依不饒,壹邊清理法軍屍體,壹邊跟著法軍屁股後面打!近代亞洲戰爭史上奇特壹景出現了:號稱裝備落後戰力差的清軍,興高采烈的鳴槍放炮,在越南北部追著法軍胖揍,壹氣將諒山地區都橫掃。侵占越南的法軍,眼看就要趕下海去!
至於先前笑出眼淚的尼格裏?這下哭都來不及,撤退路上胸部中彈,險些就搭上命。而僅鎮南關戰場上,清軍清理出的法國屍體,就有壹千多具。其狼狽悲慘,正如法國報紙戰後的嘲諷:什麽時候看過歐洲人被亞洲人追著屁股打!
是的,這是近代以來,東亞軍隊第壹次在堂堂正正的血戰裏,追著武裝到牙齒的歐洲軍隊痛打!長期落後挨打的晚清,這次卻是風光牛氣,造就這輝煌的場面。輝煌的後果之壹,就是戰敗的法國氣抓狂,發動中法戰爭的法國總理茹費理,都給狼狽倒臺!
壹場鴉片戰爭後,大清王朝壹雪前恥的霸氣勝利,隨著馮子材的高歌猛進,眼看就要實現!可最憋屈的事情,接下來就上演了,主持清朝外交的李鴻章,竟不顧大好局面,只求拿勝仗當籌碼,謀求少賣壹點國。隨後喪權辱國的《中法新約》簽訂,清政府默認法國吞並越南,開發通商口岸,法國在戰場上沒拿到的成果,竟然被清政府來了個大酬賓!
創造歷史的勝仗,就換來這麽個憋屈結果。這個大清朝,可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