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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玉
来源:不可理玉(ID: li39894951)
元旦前夕,73岁的老父亲从北方一个叫臭桔园的村子里给我打来电话,说准备把家中的祖屋给卖了。
远在深圳的我听了,心中不觉一阵怅然,问:“卖它做什么呢?”
“你和你哥哥都离家十多年了,那间祖屋一直没有人住,这中间修了几次了,每次都要花不少钱。再说了,将来你还回得来吗?”
是啊,我还回得去吗?挂掉电话,我不禁陷入沉思。
这些年,我先是离开臭桔园到百里外的徐州工作,然后从徐州来到深圳。在徐州工作的时候,还一两个月回家看看父母,自从离开徐州,奔向更远的深圳之后,回家的次数就历历可数了。
年迈的父母已经无力耕作农田,但他们却不肯放手自己种了多年的土地,他们总说“那谁,都快80岁了,还自己养自己呢!”
听他们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很不孝,“那个谁”是个无儿无女的老人。父母生了我们姐弟四个,我们却在长大后,一个一个飞远了,那个村庄,很少回去了。
父母也总是说:“你们忙,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要管我们。我们都过得好好的……”我明白父母所说的好好的意思,那就是,还活着……
虽然我们兄妹几个都主张父母跟我们其中一个住,父母却一次一次拒绝了,说舍不下那里的邻居,还有耕种了一辈子的农田……而我们,却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不知不觉间,泪竟成行,我决定元旦期间加上三天年假回老家一趟。
离臭桔园越来越近了,羊肠小道的两边,是记忆中熟悉的村屋,读小学的那几年,我曾在这条小道上往返无数回。昔日人来人往的路上,此时却静谧得有点陌生,我悄悄自问,这就是我日思夜想午夜梦回的村庄吗?
父母已经守候在村口了,看到我下了摩托车,一边小跑着过来,一边喊着我的乳名,说:“乖乖,累坏了吧,坐了这么久的车……”
中年大叔了,父母还叫我乖乖,而这种亲切的称呼,久违了……看着父母有点蹒跚的步伐和已经斑白的双鬓,我心酸得想哭,我离开他们太久了啊!
村子里人烟稀少,偶尔还有人家的烟囱里升起一阵阵青烟,袅袅的。祖屋真的很破旧了,虽然父母找人修过几次,但屋脊上原本挺直的脊梁现在已经蜿蜒崎岖,屋的前后檐也已变形,有的瓦已经脱落……
看到这般景象,我喃喃自语:“卖就卖了吧!”
堂妹从门前经过,手里提着一把花生,热情地招呼我吃,说刚从地下拔上来的,绝对新鲜。看着他们脸上漾出的自然的、甚至还保留着泥土气息的笑容,我突然怀念起这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当初,我却为放弃这样的生活绞尽脑汁。
和堂妹聊家常,言谈中,堂妹和妹夫对我这个单枪匹马闯广东,又在那边买了房子的堂兄羡慕不已。在他们看来,那是他们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而我为这些目标,为这个让他们羡慕的目标所付出的汗水,他们是永远想象不到的。
堂妹说,等她儿子长大了,如果考上大学,就让他好好读书,如果读书跳不出农门,就让他学门手艺,到广东打工,争取早日在城市买房建家……
我想问她留在村庄不好吗,可又怕她误会我的意思。
是啊,不亲历失去村庄的人,哪能理解生活在村庄里的乐趣?
回到深圳,睡在高高的电梯洋楼里,怎么也难以入睡。
辗转反侧间,想起了在乡下度过的那几个夜晚,那样静静的夜晚,才是真正的夜晚,而深圳呢,灯火通明的大都市,哪里还找得到记忆中的静夜?
晚上接到谢强君从香港打来的电话,说他的苦,他的累,说他想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小乡村……谢强君是我的初中同学,大学毕业后,费尽了周折去香港淘金。在校友录里,我看到很多学友们对谢强君的今天流露出了太多的羡慕。
而他的内心,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晚上,在电话那头,才会流露出他在香港打拼的疲倦。
我理解谢强君的压力。只是,我很无情地告诉他,他,我,我们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