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无谱寺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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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马拉松,你看不见的背面。

无谱寺掌门  · 公众号  ·  · 2017-11-14 08:24

正文

因为夏训状态不佳,腿伤又复发,破(个人最好)纪录肯定无望,在开跑前三周,我决定放弃上马。跑个完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享受比赛,对我而言,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从起点一路拼到终点。


可我又有点不甘心。


去年四月份跑完伦敦马拉松,因为受伤,我就停训了。为了在今年上马复出,独自训练了七个多月,夏天还特意远赴高原训了三周。这样说不跑就不跑了,重新回收六块腹肌算是夏训给身体的一份薄礼,但我想,还是应该做点什么,让自己在赛道之外,也可以无限接近久违了两年的上马。


于是,我想到了有一件事可以做。


这件事,我从没做过。


我想带上相机去纪录上马的最后一周。确切的说,是去纪录我所认识的一些和上马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真实的、普通人的故事,一直以来,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五年前,我还是一个跑渣的时候,荣幸地被耐克邀请去「旁听」了他们的第一届上马配速员训练营。在上马前八周,每周末都有一天,都要跟着一群本地精英跑者一起训练。


也是那年上马,我收获了人生第一块全程马拉松完赛奖牌的同时,也认识了一群上马背面的人。


这群人,来自耐克中国指定的一家线下活动执行公司。耐克每年在全中国所企划的大大小小的活动,现场的所有人力资源,都是这个团队在付出。


按高级行话来说,他们为耐克提供的服务叫做:终端人员管理 (Retail People Management)。


每年上马前后,就是一年之中他们要经历的最繁忙的一个活动周期。不仅要活动现场所需物资的运输、仓储,还要负责招募、培训以及管理上马官方配速员、安保、志愿者、摄影师、摄像师、DJ......等等。


而且,每一个活动,他们全员都必须入驻现场,从头到尾「看场子」,当人力不够的时候,自己就要随时顶上。


上面这段话,并不是我从哪里复制粘贴过来的。和他们仅仅是相熟的这几年,我并不像这次一样,去深入了解过他们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我只知道,但凡耐克有线下活动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这五年来,每次我和他们碰面,都是在耐克的各种活动现场,无一例外。


这个团队的老大,一位看着特别像「道上的人」的青岛人,我姑且叫她「女老金」(非环时互动的男老金)。


今年,是女老金在这家公司工作的第十五个年头。


入职十五年纪念日,太值得庆祝一下的日子,却是在过去了好久之后她才想起来,因为......彻底给忙忘了。


团队里其余的小朋友,我没问,但怎么看都不会超过 25 岁。还有几个尚未毕业的大学实习生,其中一个,我姑且叫他小超,问我:「哥,我今年才 21。哥你多大了?」。你说我是如实告诉他呢,还是如实告诉他呢?


这个团队,看起来,和目前市面上绝大多数公司的人力布局没两样 - 几个70、80 后领着一帮 90 后干。但和他们混了一周,我发现,这个团队里的 90 后,他们的靠谱指数完全秒杀了其他混广告公司的同龄人。


这个靠谱,说具体点,是责任心?是踏实?还是什么,我努力去找一些能下定义的词,但就是找不到。好吧,唯有如实还原过去的这几天我所亲历的一些事情,才是最稳妥的。

上周一,是我第一天去他们团队「报到」。


在他们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我坐了一会儿,身穿美军 MA-1 夹克,脚踩耐克白色 SF AF1 的女老金来了,冲我一挥手,意思就是让我赶紧起来跟她走的意思。本来我以为,这么久没见面,至少先喝杯咖啡预热一下,但她说她从来不喝咖啡,困了累了,有烟吸就够了🚬。


从星巴克走到电梯口的一路上,女老金埋头,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字,聊微信。我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看到她在一个工作群里发送完一条消息,迅速退出,马不停蹄又钻进另一个工作群接着敲。


到了他们公司,穿过一条堆满纸箱、手推车,以及各种杂物的过道,女老金直奔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距离其他人有点距离,很明显是一个「老板位」,但除了桌子稍微大点,桌前有两张小单人布沙发,身后有一个铁皮储物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感觉,在他们公司,拥有稍大一点的座位,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面积越大,堆放的东西就越多。

耐克的各种跑鞋、橙色的鞋盒、做成 AIR MAX 球鞋形状的充气摆设、 NRC 教练用的黑色扩音喇叭、超大的用来存放香蕉的塑料箱......散落在办公区各个角落这些「和耐克有关的一切」,让我异常兴奋,却无一不在提醒我:自己只是一个外围耐克粉,而这帮人,却一头扎进了耐克的世界。


我编了一套理论告诉自己:越接近理想,越无感。


所以,对于理想,要么就慢慢去靠近,享受整个过程;要么干脆不靠近,全心全意做一个仰慕者。

我在女老金办公桌前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旁听了她的一个开着 iPhone 免提的电话小会。


这个小会刚结束,紧接着有一个大会要等着她去开。这是上马前的最后一次内部会议,女老金痛快地允许我列席旁听。


会议的内容,是由他们的另一个「头儿」 - 我姑且叫他春哥,开着 PPT,和所有人一页一页细过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

虽然整个 PPT 的内容只有两大块 - 上马博览会和上马比赛日,但具体到细项,在壁挂式液晶上显示得密密麻麻,看起来起码有上万个工作等着他们去一一落实。讨论的过程中,不时还会冒出一堆疑难困惑,需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解决,被敲定。


比如:上马当天,耐克淮海店加油点的音乐,播放列表是我们自己准备还是客户会给?DJ 人选最终确定了吗?到时候拿什么放?是手机还是笔记本电脑?......诸如此类。

我一头纯种旁听者,光是听,已经听到脑袋发胀,可屋子里这些年龄小我一轮还多的弟弟妹妹,却听得目不转睛,笔在本子上哗哗地记。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女老金下了什么药。

这种密集式五雷轰顶般的讨论,是我之前在广告公司工作期间都很少见的。广告公司的会议,要么说着说着就冷场了,要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但有一点,他们的工作状态和广告公司高度吻合,就是日夜颠倒,有特殊作息和进食生物钟。开会的过程中,女老金叫的外卖到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狂吃。我低头看了一下表,三点十分。

我猜,这一定是没怎么好好吃的早饭,或者压根没吃过的早饭之后的一顿比较正式的早午饭。如果每天都三点多才吃一天中的第一顿,那么第二顿呢,什么时候吃?

这个耗时巨长的会,妄想一气呵成开完的话,难度太大。中间有几次休会,都是女老金为了满足自己以及大家需要抽支烟的需求。趁着一次休会,我也出去撒了泡尿。

这么聚了散,散了聚了几次,经历了反反复复的讨论、争执,最终,在这小小一间屋子里,每个年轻人都痛快地接受了组织分配的剧本,明确了自己接下来几天的角色。


散会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会虽说是开完了,人可以离开会议室,却不能离开公司。刚领完任务的各项目的项目负责人,分别带着自己的组员去干活了,该落实的落实,该完善的完善。

站在办公区的中间,我原地转圈,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盯着电脑屏幕。

这样的画面,我并不陌生。


在女老金和我身处的这一档服务行业,你不能简单粗暴地称「加班」为「加班」,它就是一个常态,是被一代一代行业人所传承下来的生活方式。如果你想在这个行业扎根下去,就要学着接受它,适应它,最终与它融为一体,比如可以把这种生活持续过上十五年的女老金;如果你不行,你不能认同这样的常态,你就只能退出去,比如我。


女老金叫的外卖到了。这一顿,她不光是为自己叫的,是为所有人。

很快,大家又从座位上起身,鱼贯走进会议室。现在,这里是他们的深夜食堂。


桌面迅速被一个个塑料打包盒铺满。


我扫了一眼,主菜是香辣蟹,每个菜都无比油腻。重油重辣这种经典的外卖做法,我也很熟悉,只不过辞职之后,就鲜有机会再接触这样的重口晚餐。


他们开玩笑,用「吃猪食」来称呼这样的集体晚餐。


因为女老金忘了点米饭,没吃饱的人纷纷埋怨她,说她「虐待员工」。


女老金一个劲给大家赔不是。


上马的最后一周,这几天,不管是准备跑成绩的人,还是不跑成绩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开始注意补充碳水,而这帮服务上马跑者的人,也一样。不多吃点补充能量,接下来的几天,拿什么去扛。

对普通跑者来说,临近上海马拉松的日子,碰面的时候,彼此大概只会用「快开战了」来调侃一下。但我认识的这群人,他们之间的调侃措辞,却是 - 「快过年了」。


因为,每年忙完上马这个案子,女老金和她的团队也就基本结束了这一年的工作,可以彻底放松身心,准备辞旧迎新了。但是,在上马的最后一周,他们却丝毫不能松懈。想要好好过年,就要把最后一班岗站稳。

从上周二开始,女老金他们一帮人,正式进入了「不怎么睡觉」的上马备战模式。


这一天,女老金要率大部队去耐克,和客户开会,确定执行方案,其他人,有一些要去上马展览会现场提前准备(根据设计好的排队路线来摆放铁栅栏),另外一些则要去仓库准备并打包展览会的物资(包括跑者需要领取的参赛包、纪念 TEE 等等)。

周三,女老金带着她手下的孩子们,全员进驻位于浦东博成路的世博展览馆,准备在这里点燃又一年的上马战火。


写到这,我觉得,如果把接下来几天我的所见继续写下去的话,可能文字马上就要接近苍白了。


因为,按套路写的话,一定是极尽所能去描述这帮人在上马幕后干得有多苦逼,把脏活儿写得更脏,把累活儿写得更累,以此烘托他们的不容易和付出。


但我不想这么写,因为,在我眼里,不管是女老金团队的每个人,还是参与上马的每个工作人员 - 从展位搭建工人到比赛当天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公安、清扫垃圾的环卫工人,他们所做的这些起早贪黑的工作,就是他们的职业,全是他们分内的事情。


而跑上马的人,自掏腰包报名,付出体力且分文不取。这行为,就不是职业,是热爱。


我尊敬这些上马背面的人 ,不是因为他们的辛勤付出,而是他们的职业精神。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要毫无怨言地把它做到最好 - 这一点,我觉得很多人做不到。包括我自己。


大多数人做的工作,未必是自己的热爱,如果是,大概不会在疲惫的时候抱怨工作辛苦,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打起了退堂鼓。大多数人每天在工作,只是为了有尊严地生存下去。


所以,我所理解的职业精神,就是做得再辛苦,也不会同情自己,只会咬紧牙关把工作做到让别人满意。用这种精神赚来的钱,就是最好的尊严。

耐克今年在上马喊出的口号叫:有种快叫上海。


上海为什么可以快得起来?我以为,可能是因为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数人,相比中国的其他城市,更务实,更明白「职业」是怎么一回事。


都说上海人爱算计,虽然我是外地人,但我喜欢爱算计的上海人。上海人的算计,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斤斤计较,而是他们更认真地看待自己的付出和回报。我承诺我可以给你什么,我就一定会做到,但你也一定要给我等比的回报 - 这样的心态,让在这座城市发生的任何一种供求关系都令人安心。


为什么上海马拉松的参赛体验,要远远高于别的城市?并非为这个赛事服务的每个人,都时刻情牵于跑者,而是他们很清楚该怎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才不会给跑者添麻烦。对于跑者来说,从领取装备、抵达起点到完成比赛这个全过程,一路绿灯,不碰到麻烦(除自身原因以外),才是最完美的马拉松参赛体验。


上海马拉松的背面,这些把本职工作尽力做到最好的人,谢谢。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


接下来,是我以第一视角亲历的 2017 年上海马拉松。


照片有点多,不建议你在没有 Wi-Fi 的环境继续看下去。



最后这张照片,是距离上马关门时间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拍到的。


本来已经大步向体育场外走去的女老金和曹哥,听到体育场的广播里在做一分钟关门倒计时,就停下脚步,回到赛道边上,为正做奋力一搏的跑者加油。


关门时间到了,女老金跟我说:「第一年接上马的活儿,做完以后,心里特别感慨,居然能把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做到了。但往后每一年,上马结束的时候,心情越来越平静。现在就觉得,这些事都是必须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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