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星宝跟我有一段有意思的对话:
星宝:妈妈,我觉得爷爷有两个毛病。
我:嗯,哪两个毛病?
星宝:一个是爱说大话,一个是爱抽烟。
我:嗯?你怎么觉得的呢。
星宝:他总是跟我把他说得很厉害,而且我跟他说你再抽烟就看不到曾孙子了,他说我肯定看得到,但是说完了就拿出一根烟来点着了,你看,是不是,说了也不听。
我:那爹爹呢,你觉得爹爹有没有缺点呢。
星宝:爹爹啊
……爹爹的缺点是爱喝酒。
我:噢,哈哈,那还有没有别的呢。
星宝:嗯,我想想啊,爹爹有时候想事情有点不是那么清醒。
我:噢?为什么呢。
星宝:不过我觉得这不是爹爹的问题,他应该是被家家传染的。
我:啊,怎么的呢。
星宝:因为家家看事情更不清楚,那天家家看到你们在楼下停车,我正在跟星贝玩,家家就跟我说快不要玩了,等他们回来了骂你,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有骂过我,我跟星贝玩你们为什么要骂我嘛,你说这是不是看事情不清醒。
看,孩子什么都知道。
这段日常的对话之所以让我留心,是因为星宝说的正是曾经一度让我有些焦虑的问题。
家人常常会跟他说“让你妈来说你”、“小心你妈说你”、“待会你妈来管你”……这些细小的话的积累一度让我略有些不快,全家人无意识中在孩子面前把妈妈树立成一个大灰狼。何况这些把我架上去的事情我都觉得没必要管,管也可以,但是谁要管就谁担当。所以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说:谁要管就请自己说。
曾经我担心这会影响我和星宝之间的关系。但后来我慢慢感到,孩子什么都知道,孩子没那么容易被言语表面的迷障所阻扰,他们会看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真相。
嗯。这件事的有趣在于涉及到两个问题,一是我们在管孩子的时候我们到底在管什么,二是为什么我们要管孩子又要把管孩子的锅丢给其他人。第二个问题有机会后面再另起一篇,今天先说说第一个:我们在管孩子的时候我们到底在管什么。
踩水、淋雨、打滚、跑得太快、在地上挖洞、钻桌子、抓起就吃、大孩子要去招惹小孩子、小孩子要去凑大孩子的热闹……这些让小孩子无比兴奋快乐的事情,往往都让大人感到头疼。
只要不干扰到他人,我基本都允许孩子们尽情。因为这些事确实都很让人快乐,而且长大了也很难再有机会去做,在能做的年纪就尽情去做吧。
老大和老二在一起玩耍,这件想想就让人嘴角上扬的事,也总是让大人们充满焦虑的。只要大孩子一靠近小孩子,尤其是星宝和星贝这种差了6岁,体积和力量悬殊的,大人们总是忍不住就冒出来一句:“你不要惹他!”
老大兴致勃勃的劲头马上被打击了:“我哪里惹他了!我还没靠近他呢!”老二也从殷殷期待转变为天线全面开启的戒备状态。老大带着情绪,“哼,我就要惹你”,老二全身敏感,立马哇哇大哭。于是大人们立刻觉得自己英明无比:“看吧,说了叫你不要惹他。”
大人们拥有的丰富经历好像使得他们能预知一切糟糕的事,并且他们觉得有必要在任何时候提醒你这些糟糕的事即将发生——要摔倒!要弄脏!会生病!要哭啦!可是他们提醒了又有什么用呢?谁也从来没有成功的阻止这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不会改变孩子弄脏衣服,不会改变孩子哇哇大哭,似乎这些提醒除了能显示“看吧,我早就知道”也没有什么别的功用了。
有段时间我会跟家人说:“说了也会弄脏的,就让他去吧。”
“那衣服多难洗啊!”
“反正是我洗啊。”啊,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当妈了真好,因为我终于可以终结这个话题。
当我们在“管孩子”时,我们真的可以通过“管”改变些什么吗?为什么往往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们还是要“管”呢?不要发生那些糟糕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吗?
我带孩子当然不比其他人更厉害,我带两个孩子时,孩子们经常脏得跟叫花子似的,星宝也经常把星贝弄哭,我当然也没办法阻止这些糟糕的事情的发生。
可能唯一让我显得特别的,是在我看来,摔倒、弄脏、哇哇大哭,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也不是必须去控制的事。
同时,我知道我阻止不了,所以干脆放松下来。我改变不了小孩子们一次次把自己弄脏,我改变不了大人们日复一日的焦虑,我什么也阻止不了,不如看着这一切静静的发生好了。像看着一本书的展开一样,也许生命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阅读。
我们一边唠叨着,一边不厌其烦的给孩子们洗手、擦嘴、洗衣服、收拾残局。大人们一再阻止这些事,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能有效改善这一切,只是他们需要缓解内心的难过。
我在静静的观看里,看到了自己。
在我第一次阻止星宝踩水时,我感到有些讶异,因为我记得这对于小时候的我是件快乐的事,于是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阻止这件让人快乐的事呢。啊,原来是因为我小时候被阻止了。我没有获得过这种快乐,所以我在阻止我的孩子时,我不是觉得衣服比他的快乐更重要,我是嫉妒,我没有获得的,我也阻止你。
在那一刻,你有多丰盛,我就有多空洞,你有多快乐,我就有多难过。所以我阻止你,美其名曰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不把衣服弄湿,其实我只是感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