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代替世界上所有的穷人、病人和孤独的人来接受这个奖。”
1979年12月10日,在奥斯陆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典礼上,特蕾莎修女激动而安详地走上了领奖台,她看上去是那样瘦弱矮小,满脸皱纹,穿着一身粗糙的棉布纱丽。台下坐着的是盛装的各界名流。
她的讲话质朴却感人:“事实上,这项荣誉,我个人不配领受。但我愿意代替世界上所有的穷人、病人和孤独的人来接受这个奖。因为我相信:你们是愿意借着颁奖给我,而承认穷人也有尊严,也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权利。”
特蕾莎修女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终其一生都在做着最微小的事——为穷人中的穷人服务。在街头,她握住快要横死的穷人的手,给他们临终前最后一丝温暖,让他们含着微笑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在医院,她亲吻艾滋病患者的脸庞,为他们筹集医疗资金;她给战乱中被炸掉双腿的难民送去轮椅,也送去生活的希望;她细心地从难民溃烂的伤口中捡出蛆虫,亲切地抚摸麻风病人的残肢……
1910年,特蕾莎修女出生于马其顿斯科普里城,这里是“欧洲火药库”巴尔干半岛的中心地带,一个长久以来为贫困、民族矛盾、宗教冲突所困扰的地方。特蕾莎一家人都信奉天主教,但是在这个被奥斯曼帝国统治长达500年之久的地方,基督教徒已经属于少数。
特蕾莎的父亲尼古拉是一名阿尔巴尼亚建筑营造商,同时是一名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为争取阿尔巴尼亚的独立而经常发表激烈的言论,最终因中毒而猝死。当时只有9岁的小特蕾莎为父亲写下了一首小诗:
他燃烧的心
关爱妻儿和国家,
如绚丽的玫瑰
坠落于褴褛衣衫。
尼古拉死亡后,他的合伙人很快私吞了营造厂的所有资产,特蕾莎一家人突然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困境。但特蕾莎的母亲庄达对孩子们说:“天助自助者,为了上帝的缘故,我们一定要自助!”不久,庄达开了一间出售衣料、手工织毯和刺绣的小店,生意竟日渐好起来,特蕾莎和哥哥姐姐又可以继续上学了。
在庄达的带领下,特蕾莎一家人不仅摆脱了困境,而且整个家庭充满着虔诚的祈祷和美好的善行。
有一天,庄达在街上遇见一位生了肿瘤的女人,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庄达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带回家,并告诉孩子们“我们有客人来了”。在3个孩子的帮助下,庄达细心照料这位可怜的女人,花钱给她治病,直至康复。
母亲的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特蕾莎,使她明白,同情心具有永恒的价值,更使她懂得,在为穷人服务的时候,尊重是不可或缺的,爱是最重要的。
15岁那年,特蕾莎参加了教堂的一个青年研讨小组,在这里她读到了耶稣会传教士从印度寄回的信函,有一封信这样写道:“这里的生活极为贫苦,即便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会落泪,人们非常穷困,每天都有几千个人死于饥饿。”
特蕾莎震惊了,她再也无法平静,那些在贫穷和苦难中挣扎的人们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
在特蕾莎的信仰中,服务于穷人和一切卑微弱小的人,就是服侍基督,她说:
一颗纯洁的心,
很容易看到基督,
在饥饿的人中,
在赤身露体的人中,
在无家可归的人中,
在寂寞的人中,
在没有人要的人中,
在没有人爱的人中,
在麻风病人中,
在酗酒的人中,
在躺在街上的乞丐中。
我们必须在爱之中成长,
为此我们必须不停地去爱,
去给予,直到成伤。
1928年,18岁的特蕾莎高中毕业后,她的内心突然升起强烈得无法遏制的渴望:我要当修女,去印度为穷人中的穷人服务。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庄达对女儿信仰得如此彻底深感意外,但她还是同意了,尽管她有可能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女儿。
1928年11月29日,特蕾莎抵达位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附近的劳莱德修女会总会,在那里接受一系列培训。6个月后,她被派往印度大吉岭分院进行初学。大吉岭位于海拔2000米高的喜玛拉雅山脚下,是一个度假和疗养的胜地,是英国人和孟加拉的贵族们常来的地方。
但是加尔各答却是另一番天地,整个城市遍地污浊,惨不忍睹,到处是穷人、病人、贱民、“不可触摸者”。他们喝阴沟里的水,吃拣来或乞讨来的食物,孩子们就在垃圾堆上玩耍,母亲们在垃圾堆中哺乳,患着各种疾病的人匍匐在街边,无人过问。
1931年,特蕾莎被派往加尔各答由劳莱德修女会创办的圣玛丽中学教书,一教就是17年。修道院的高墙把加尔各答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高墙内是鲜花与绿草、安全与舒适、高贵与体面,而高墙外却是混乱、流浪、贫病、饥渴和垂死。修道院的生活越是舒适,特蕾莎内心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在征得院长同意后,她带着食物、药品和绷带走上了加尔各答的街头,亲手帮伤残者包扎伤口。一天,她从街头带回来24个流浪的女孩子,打算教她们读书,但她们根本不习惯修道院的安静和整洁,竟然集体逃跑了。这件事使特蕾莎意识到:谁都不喜欢居高临下的施舍,如果要真正为穷人服务,就必须走出这道高墙,把自己变成一个穷人。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战争使印度陷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饥荒,导致500万人丧失了生命。紧接着是那场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可怕暴乱,双方在街头互相砍杀,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接连不断的灾难使特蕾莎走出修道院的愿望更加强烈。经过漫长的等待,1948年4月12日,特蕾莎终于获得教皇比约十二世的批准,以修女的身份离开劳莱德修道院,为外面受苦受难的人们服务。
一出修道院,她便坐上一辆开往巴特那的特快列车,她要去那里的一所由美国医疗传教会开设的圣家医院,学习医药和护理方面的专业知识。学成之后,特蕾莎以一身印度平民妇女的打扮,走上加尔各答杂乱肮脏的街道,把自己彻底融入到穷人中去,用她的爱去抚慰那些残缺的灵魂。她亲手为病者清理溃烂的伤口,在梅树下开办露天学校,教流浪的孩子读书写字。
1950年10月,特蕾莎修女与追随她的其她几位修女,成立了仁爱传教修女会,并将印度妇女传统的莎丽作为教会的修女服。她们开办临终关怀院,为临终的印度教徒取用恒河水,为垂危的基督徒举行敷油礼,为不久于人世的穆斯林诵读古兰经,为弥留的佛教徒诵佛经,并在他们死后把他们送往各自的坟场安葬;开设儿童之家,收留弃婴和流浪的儿童,教授他们学习文化艺术和一两门技艺,以便长大后能够自食其力;建立麻风病康复中心,不仅为麻风病患者治病,而且提供各种工作训练,让他们重新找回活着的快乐与意义……
在特蕾莎的感召和领导下,仁爱传教修女会迅速成长,拥有7000多名正式成员,以及超过百万的义工与追随者,服务范围由加尔各答扩展到全印度,继而发展至全世界120多个国家。
特蕾莎在世界各地奔走,在各种集会和典礼上发表讲话,向大众传播她信仰的质朴之道:“我不是向人乞求,我只是告诉他们——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徒,我告诉他们,我来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为上帝做些美善的事。我只是告诉他们,他们就会自动地伸出援手。”
特蕾莎用其一生践行的微小而伟大的事业——为穷人中的穷人服务,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她一生获奖无数:
1962年9月,获得印度总统颁发的Padmashree奖;
1971年1月,教皇保罗六世授予她“教皇若望23世和平奖”;
1972年11月,获得“尼赫鲁国际谅解奖”;
……
1979年12月10日,她获得了被称为人类至高荣誉的“诺贝尔和平奖”。评奖委员会认为,她成功地弥合了富国与穷国之间的鸿沟,以尊重人类尊严的观念在两者之间建起了一座桥梁,为克服世界的穷困做出了卓绝的贡献。
面对如此多的荣誉,特蕾莎的内心是无比矛盾的,因为她一直牢记着耶稣的教导:“当你的右手行善时,不要让左手知道右手所做的。”她选择终生为穷人服务,只是为了向世人见证上帝的大爱,并不是为了博取世俗的荣耀。所以她反复地说:“我只是穷人的手臂,我代表世界上所有的穷人来领奖。”
当她去世时,她依然是一个穷人,人们看到她所拥有的全部个人财产,就是一张耶稣受难像,一双凉鞋和三件滚着蓝边的白色粗布纱丽——一件穿在身上,一件待洗,一件已经破损,需要缝补。
同时,她又是一个极其富有的人,因为她在精神上赢得了全世界。
1997年9月5日晚上的加尔各答大雨倾盆,特蕾莎修女辞世的消息一经传出,成千上万的加尔各答人立即冒着大雨涌向仁爱传教会总部。大家在雨中久久地等待,只为向特蕾莎献上一束花。
9月6日,印度内阁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印度进入国殇期,并下令全国降半旗致哀两天,政府机构一律停止办公,同时宣布9月13日举行国葬。
9月7日,特蕾莎的灵柩由仁爱传教修女会总部转移到有155年历史的圣多默教堂,以便接受公众的瞻仰。向遗体告别的活动持续了7天。在短短的7天里,前往圣多默教堂吊唁特蕾莎的人达到100多万,其中有政界显要、商界巨子和各界名流,但更多的还是平民百姓,包括印度教徒、天主教徒、基督教徒、穆斯林和佛教徒。
全世界无数的教堂为特蕾莎献上了追思弥撒,几乎所有国家的首脑和政要都发来唁电,用不同的语言表达了他们对这个仁爱天使一致的哀悼和崇敬。
(对话框回复关键词“传销”提取文章《李文星已死,但传销不死——静海深流里的“深渊”》)
【作者公号:芗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