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刘夜读书,忽闻客问曰:近日侍郎士余斥姚生乃贼子也,曰:狼子,勿触我禁,勿犯我篱,否则兵戈逐之,囹圄待之,君有何言?
太史刘曰:吾非君子,不得在有言者之列,若有言,去岁尝假托张謇报之以书,文在《中国企业家杂志》,今列于此,仿古人之言,寄托玄远,或可言之一二。
太史刘仿清末状元张謇致当代企业家书:
诸君坦荡,敢言敢行。用心廓然,议论允当。多有采择,泽及今后。吾言吾行,亦不出此。百载往还,寰宇跌宕。吾思吾虑,同于诸君。豪杰之兴,不待百伯。河洛出图,诸君勉哉。
文_刘黎平 编辑_萧三匝
敬启者:
诸君,謇不预于天下事久矣,过往之人,过往之事,泥上指爪,鸿飞东西。吾于历史,泥上浅爪也,然爪痕虽浅,心恨犹深,诸君亦有吾之恨乎?
吾早岁艰难,惟读书功名为事,然吾祖以之为恨者,功名也。三代蹭蹬,无有功名,谓之冷籍,冷籍则不得入试。冒籍如皋张家,始得入籍,捷,乃为生员。如皋张家不逞,质予于公堂,数年不决,困顿矣。
其时,吾以功名为念,谓天下之捷径,一己之通途,莫过于乡闱。盖闻当今之马云君,少时亦困于考场,窘困于数理,数不能达,穷极闾里,马君斯时之遇,同于吾也。
吾于江宁乡试,不能达者五,光绪二十一年,去江宁而赴顺天北闱,居然中,吾年三十三矣。本心灰枯槁,然翁相谬爱,甲午年,以吾之卷上,谓同僚曰:此子名士,可为状元。遂忝榜首,告捷科闱,除翰林院修撰,时吾年四十一矣。功名不过敝屣耳。
甲午战起,先挫于海,再败牛庄,吾詈李鸿章畏日如虎,劾之,正欲有为,逢父丧,乃守制三载,不得与朝廷事。守制毕,国事更张,值戊戌年,变法败,康梁浮于海,谭君赴死,翁相致仕,吾饯行于途,国事如此,悲怆何如?乃思事之可为者,曰:惟实业可救国乎?呜呼,唯实业之可救国也。
实业岂可易为也。初,吾守制,乃之南通,欲为大生纱厂。初曰商办,然吾知商办之徒然也,欲官招商办,又曰官商合办,以筹资也。商之为力,岂胜官之力哉。然此亦难为也。筹款一事,乃求之郡府,郡府好言曰可,然无半寸惠及。江宁府布政使桂嵩庆尝曰:“吾助七万两”,至是,问之则默默而已;盛宣怀与吾同僚,亦壮言许之,然亦默默。吾之上海招股,无果,竟无斧资反通州,卖字途中,人皆笑曰:“此前科状元乎?落魄如斯乎?”受辱不能作色,往岁至斥袁项城、劾李鸿章之謇,今何在哉?
盖吾所遇,诸君或所不知也。吾以甲科状元嗷嗷乞于市井,诚谓斯文丧尽,贻齐人之羞也。吾闻甲子年(1984),企业元年也,又一年后,《中国企业家》创刊,时语何谓企业者,众皆茫然,或曰:企业家何物?是为资本家否,不若名为《中国厂长经理》。诸君人中龙凤,然彼时或不过尔尔,寻常闾里。若柳传志君者,职于中科院计算机所,某朝睹《人民日报》,见有畜牛致富事,叹息曰:“畜牛细事,能见于斯,天下思富可知,事可为也。”乃思欲奋起,其时其身不过雇职也,为商则为也,何虑降尊哉?
又若王石,雇于铁路,其时在深圳,富于春秋,不过小子也。栖工棚,眠铁架,所居不过户牖,所食不过糟糠,月薪四十二,日日辛劳,难耐腐豚之臭,不胜蚊蚋之扰,阅《大卫科波菲尔》,睹港界在咫尺,不知他日所为。彼时其身不过雇工,为商则为也,何虑纡贵哉?
又有曰张瑞敏者、李经纬者,刘永行者,寻常巷陌人家,保全于牖下,无闻达于天下。豁然乎,此数君其身无所负,亦无所挟,可轻率而为,可犯禁而为,可草莽而为,斯时之商企,有江湖气,横逸斜出,不拘于轨,以布衣身起,何惧哉?
当时国家曰:“欲以商行天下”,庙堂江湖皆有致富之志,虽禁之未弛,然上下皆有此心,民与国同心,何禁不可坏?故豪杰蜂起,纵横狼突,虽曰民为,亦庙堂之志也。
吾彼时则不然,身荷国恩,尊为翰林,复为清流,隶于帝党,焉得不有天下之志。柳传志、王石、张瑞敏怀致富之志,吾怀天下之志。吾之进退,所系重焉。忆吾送翁相,思国事之糜烂,相对泪千行。
翁相往矣,吾志决矣,以商承吾师之志,得立宪护君,国事或可为也,故曰所系则重。若柳、王、张诸君,进则有利于国,退也无伤,所持者小,进退豁如也。然诸君之志,与吾略同。彼以公司兴则国家兴,故凡其所为,皆为国家探路,其所败,则国家知所避;其所成,则国家知所趋。故其所系虽轻,然于天下言,其成败非可藐视也。
诸君与国同志,国曰行商,众流闻之而至,遂成浩渺,沛然不可遏也。然吾之于国,茫茫哉,帝困瀛台,革命之在旦夕,国复何往?志又何存?吾所为者,或为存国也。然国之存,又系吾之所营。
初,闻武昌事起,吾骇然,夜叩江浙督抚之阍,曰:“事急矣,武昌之事,若不遏之以兵,临之以师,剪除于既盟,若置之,蔓延不已,则事不可图也。”俄而,孙逸仙返国,袁项城拥兵顾盼,共和不可挡也。吾所思者,事既不可挽,则顺势为,君主立宪既不可得,共和立宪亦可,故易初衷,咸与共和焉。亦忝职南京新政,为商业总长,吾所为者,仍以商企系于天下。
吾观商者之流,自甲子年(1984)滥觞,于今其变多矣。上下初以去贫致富为念,故听豪杰纵横为事而不加束,图发展也。众豪杰,有成者,若柳传志、王石、张瑞敏诸君;有为王前驱,成为复蹶者,若马胜利、步鑫生、牟其中;有成而蹶,蹶而再起者,若褚君时健。其成败,固以禀赋之有贤愚,所遭之有参差,然亦时势之使然也。
初之起,天下商贾以犯禁为法,变法亦以犯禁成,变革者亦违规者,其甚者若牟其中之售俄罗斯旧飞机,至若欲碎裂喜马拉雅山。
久之,旧禁日去,新法完善,无初时之纵逸,渐有规范,不得妄为,牟其中、李经纬、张海、顾雏军触禁而蹶,乃系囹圄。顾氏云:“此城之富,皆由吾也,郡守岂不爱惜予。”斯言在耳,某岁,或指责顾氏枉法,雇主自购,然顾氏全无权谋,若默默应之,或不过驱蝇耳,然顾氏不晓守雌之道,昭然若惧天下不知,曰我合法,天下知之,有司按察,蹶矣。自触禁而发,至触禁而毙,此所谓时势之使然。商之与政,未尝去须臾也。故,商人不可不知政也。
晚清,天下担当者,多为士,自洪杨事起,曾文正、左文襄、李文忠,皆以士人兴,士人亦一振。后又洋务,曾、左、李而外,复有刘坤一、张之洞、刘铭传起,亦士人也。然未有士而商者也,吾之起,以翰林为商,自予始乎?前之胡雪岩,以市井为商也。
观《中企》创刊以来,企业家渐成阶层。肇始,以小子从商,若敢死之士,强以意突之,以禁驰,少羁縻,翻然翱翔,故多能侥幸。至九零年代,有九二派起,其人多仕宦,所谓士而商贾,若吾辈者也。在壬申年(1992),邓公知众心惑,乃南行,曰:“资社之辩可休矣。”壮士闻之,磨拳而起。一桌一椅,一纸一笔,可谓公司矣。宦途诸人,有厌案牍者,乃入海为商,有成名者,陈东升也,田源也,冯仑也。
冯仑往琼,逢潘石屹、王功权诸人,亦行江湖事,炒地廛,逐利于中,利丰辄移而房地产。此辈通律例,晓制度,公司法者,明股权者,自此辈始。且能通庙堂意,能瞻众人所不能见,能预众人所不能知,得先机,故能于诸行为领头羊。又多能避忌,少有触禁而倾侧者。此辈抱负既大,然其所遇,亦幸哉。
吾尝言:“一个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之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此辈有之。彼时吾见欧战方炽,故营纺绩之业,八年,纱锭至十三万又七千枚,利逾千万。早岁牟其中以残机赚利千万,以彼世界消息之钝缓也,至若今日之世界,通有无消息,弹指尚为迟迟,瞬息犹为悠长,得失电光火石间耳。九二派诸君能置寰宇于掌。
纽约东京寒,则我加衣,纽约东京暑,则我探汤,迅若臂之使指。若于斯而言,诸君胜吾辈也。然于魏阙江湖之际,则或阙如也,居一国而知世界,居北京而知硅谷,当今虽竖子亦能也,以有苹果爱疯诸般利器也。然居江湖而知魏阙,而能与魏阙,能乎?
虽以吾知尝居魏阙,从帝后之侧,亦昧然于势。辛亥年,帝逊位,吾为草诏,自谓天下太平立致,恢恢然可为商业矣。又见袁项城立,兵精马肥,天下可托也,乃矢志为商。壬戌年(1922),吾为天下所重,大生持见在金三千万,其时盛矣。然不意暴雨猝至,洪流汹汹,十年筑堤,毁于一旦,衰象既萌,又值纱贱棉贵,货不能售。然同时之东瀛,亦逢此劫,彼政府视民企若己子,贷金买货,所能拯者,无不为也。东瀛纺织,得以活,重振而与我竞,其势可知也。
吾望民国救我,不得;吾望东瀛救我,不得;吾望欧美救我,不得。呜呼,此诚非战之罪也,诚不知势之罪也。吾虽科甲状元,翰林编修,然吾所立者,商业也。以区区纺绩十万纱锭与朝廷相亢,维系自治数十载,预于国事,然一朝纱锭尽失,则万般皆失,徒然匹夫矣。在商可言商,可言天下事,可言寰宇事,舍此,匹夫矣。
吾知李途纯之事,尝以罪系,后曰无辜,乃释。李生忿忿,罪之他国,惜哉,其未悟哉,其佯狂哉?
诸君之与吾辈,邈若山河矣,然诸君彼此相去,亦何尝不渺渺乎远哉。柳传志、王石、张瑞敏诸辈,尚有士风,时时指点,或有怀抱及远方,若二马君,则淡然矣。有人至柳、王、张之署,皆见有书满架,闻其咳唾,亦有诗书,二马则否,入其室,不见有书,闻其语,亦不见书,所讴所歌,皆流行世俗也,无先王之乐。吾闻之而惑。
然谓其不学,则其与生民,去之近甚。民间闾里,每逢双十一,皆为佳节,亿民蜂拥,钱流汩汩,虽不见其形,然能知其运筹,昼夜九百亿,古今所无也。盖马云好民之所好,且助之。其富贵繁华像,契世人所慕,以买为欢,以买为神,公能令我买,公能令我狂,欲之所达,坦然无碍,能达吾欲,则为吾神,故或呼为神。
观此三代诸君,与吾同志者罕矣,然吴海可也。吾尝身为清流,怀天下,知商与国之不可违悖,观吴海君之书,未尝不长叹焉。若吴海者,掌酒店馆驿,亦巨贾也。其为人者,视之木然,然其有胆若伟丈夫,乃上总理书,其文曰:“善遇乎民企,则善遇乎民,不善遇乎民企,则不善遇乎民;今之有司州郡,遇民企不善;吾之所呼,实有大苦衷也。”
壮哉斯言,狂哉斯言,若西晋李密之陈情表也。吴君亦惧,尝曰:吾得自保乎?呜呼,吴君此心,吾亦有之。晚清,吾率徒请愿三。入民国,国之所为,皆无崖畔,又无章法,吾尝云:无导民兴业之心。糜费而不见效,商界不知所措手脚,吾痛斯事,建言曰,若得兴商企,有司不得与,听以民办。盖于吴君之吁善遇民企,其心一也。政之与商,相辅翼者也,吾之为君宪,吾之为共和,乃以商为事也。
诸君坦荡,敢言敢行。
用心廓然,议论允当。
多有采择,泽及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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