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希望电脑能带给我一个前所未见的视觉世界,它更多的是关于我如何在视觉可能性的终点介入。因此,它带有一种并不相信计算机的讽刺意味。”
——阿尔伯特·厄伦(Albert Oehlen)
2024年5月24日至10月27日,路易威登北京Espace文化艺术空间将呈现德国当代艺术家阿尔伯特·厄伦个展“绘画”(Malerei),邀请观众共同探索这位重要的当代艺术家丰富多元的创作实践。
此次展览精选六件典藏之作,包括:《无题》(Untitled, 1992/2005)、《潜艇总动员》(Mission Rohrfrei, 1996)、《剃须》(Rasieren, 2005)、《石头》(Rock, 2009)、《无题》(Untitled, 2017),以及《最后一个人23》(Ömega Man 23, 2022),其中大部分作品此前从未被展出。这六件作品横跨厄伦近30年来的艺术生涯,代表了艺术家创作中一系列最具标志性的创作手法与视觉语言,共同构成了一次对于艺术家创作面貌相对完整的展示。
阿尔伯特·厄伦(Albert Oehlen)是20世纪80年代崛起的极具影响力也极富争议性的德国当代艺术代表人物之一。
他的艺术生涯始于充满活力和反文化气息的1980年代柏林,这座城市的朋克文化和非传统美学对他的早期作品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在“绘画已死”的论断之后,厄伦通过对绘画媒介本身以及绘画在艺术中的发展进行持续探索,致力于在传统的艺术规范和分类法之外,重新发明和重塑艺术史。
通过在画布上汇集抽象、具象、拼贴和计算机生成的元素,他持续探索艺术创作手法所具有的创造力。通过表现主义的笔触、超现实主义的手势和刻意制造的业余性,厄伦深入研究绘画的历史,将色彩、手势、动作和时间等绘画的基本元素拓展至新的边界。然而,这位“坏画”(bad painting)代表艺术家的多样创作面貌很难被简单概括,除非引用画家自己的话:
“我希望看到这些质地被放在一起:
精致与粗糙,色彩与模糊,
还有潜伏于所有这一切之下的,
那歇斯底里的基调。”
1978年至1981年,出身于一个艺术家庭的厄伦在德国汉堡造型艺术学院(Hochschule für Bildende Künst in Hamburg)学习,师从画家西格玛·波尔克(Sigmar Polke)。随后,他迅速声名鹊起,在柏林和科隆的不同艺术家团体和场景之间穿梭。20世纪80年代,正是一批德国年轻艺术家试图挑战传统艺术分类方法、改变彼时艺术现状的时代。在80年代初期,厄伦被德国新表现主义或称“坏画”运动的势头卷入,与他的兄弟马库斯·厄伦(Markus Oehlen)、马丁·基彭伯格(Martin Kippenberger)等艺术家一起,在科隆的艺术圈共同推动一种更自由、更具实验性的创作风格。在“坏画”运动对传统美学的挑战、强调情感表达的直接性和粗糙的视觉风格的影响下,他的作品经常涉及挑衅性的主题和图像,对权威和政治符号进行嘲讽。
这种将艺术作为社会和政治讨论的工具的理念,深受德国新表现主义重要人物约尔格·伊门多夫(Jörg Immendorff)的影响。伊门多夫的绘画常常结合象征性和讽刺性元素,通过强烈的视觉和内容上的冲击来传达他对社会问题的看法。在拿起画笔之前,年仅十几岁的厄伦已经与伊门多夫结成了政治思想上的同盟,因此,当厄伦开始艺术创作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艺术应该是政治性的,必须传达某种意义。在“坏画”运动如火如荼的同时,具象绘画复兴正风靡欧洲和美国,刚刚开始尝试绘画的厄伦也采取了具象的创作方式。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并非“再现”,而是战后以来抽象绘画的窠臼、抽象绘画的历史以及抽象绘画对于自己的意义。
1988年,厄伦正式开启抽象绘画的生涯。但在背离具象的同时,他也在画面中加入可识别的视觉元素,以探索抽象绘画的边界,从而打破艺术史中对于具象与抽象的二分法,为后现代绘画的发展开辟出一条新路。
《无题》(Untitled, 1992/2005)
此后,厄伦的实践跨越了不同的运动和风格,将叙事与抽象相结合。
20世纪90年代初期,阿尔伯特·厄伦通过拥抱新技术,为自己的实践引入了新的形式元素。
他使用在洛杉矶接触到的初代计算机辅助设计程序和图形软件,制作了数张计算机绘画,1992年至2008年间,他受到第一台计算机所特有的机械美学的启发,创作了一系列名为“计算机绘画”(Computer Paintings)的作品,其中包括此次展出的《无题》(Untitled, 1992/2005)。艺术家将这些抽象画描述为一种“仿生”,它们多为大尺幅创作,颜色为黑白或是彩色,由格子、箭头、线条等几何图形和像素化的图案构成。在将屏幕图形转移到画布上的同时,艺术家保留了数字化的画面,并且进一步以手绘的方式强化这种视觉效果。
在疯狂 、混乱和无序中
通过设定规则来探索绘画的边界
从具象到抽象、从油画颜料到电脑、或从画布到铝板,尽管厄伦的绘画方式和创作过程不断变化,但从 20 世纪 80 年代至今,对树木的描绘一直是他作品中的不变主题。在此次展出的《无题》(Untitled)中,通过笔触、平铺设色、喷枪、滴涂和油彩线条的结合与覆盖,艺术家用各式抽象图案共同构成了一棵树的形式。
在以树为主题的作品背后,贯穿着厄伦对于绘画边界的探索:“如果把树枝疯狂、混乱和无序的形态理解为艺术家在空无一物的画布前,不知道自己的笔触会指向何方,那会发生什么呢?没有一个细节是固定的,没有一个方向是固定的。”他从不考虑一幅画的最终外观。在起笔作画之时,他从未想象过这幅画会以何种方式呈现,而只思考他想要探索的、与绘画媒介本身相关的议题,例如:绘画的速度与呈现效果之间的关系、抽象绘画的真实性与人为性。
“当我开始创作一组绘画时,我会列出一份我绝对不在乎的东西的清单。可以是色彩、构图,也可以是任何东西。我想通过这组绘画证明我不在乎那些东西。这是某种挑衅,所以坏画也许就意味着违反规则。”
他曾如此表示。
因此,厄伦在创作时总是喜欢给自己设定一些规则。他在1980年代中期开始使用限制性的颜色规则,在“灰色”系列绘画中,他决定只使用灰色颜料;在“坏画”系列中,他将调色板限定为红色、黄色和蓝色;而他的“计算机绘画”则是黑白两色。1988 年,厄伦开始创作他的“树”系列作品,并制定了一套规则:人物必须是垂直的,且位于画面中心位置,而线条则应从树的中点开始延伸,并越来越窄。他早期的树更加具象化,形状清晰,树干、树根和树枝清晰可辨,颜色为阴暗的绿色、灰色和棕色。2005 年前后,这些树木变得更加简化,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双色几何背景下的黑色形状。厄伦还开始小心翼翼地将颜料涂抹在大型铝面聚乙烯板上,尽力不留下画笔的痕迹。通过这种极其干净、平整的油画涂抹方式,艺术家成功地创作出了看起来像设计软件数码产品一样的树木。
此后,厄伦开始更多地关注树枝和树根的发展。一些树木的枝干和树根的形成杂乱无章,受到这种启发,厄伦创作出了更直观、更冲动的作品。当他开始画树时,除了人物和地面所用的颜色(主要是白色和洋红色)外,其他一切都没有事先确定。此次展览中《无题》,便是厄伦“树”系列作品在近年来朝着更加抽象、更具形式张力发展的代表之作。
《潜艇总动员》(Mission Rohrfrei, 1996)
1990年代后期,厄伦的“灰色绘画”(Grau)系列在单色中融合具象片段,而同期产出的,还有他那些色彩丰富的抽象绘画。
“我想要的是情绪!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艺术创作有些过分清醒……而且我总是想做波普艺术,想做那种巨大的,色彩鲜艳的,令人瞬间被吸引的东西。”
厄伦曾言。与此同时,受到西格玛·波尔克自1960年代以来对于大众流行文化的美学探究的影响,厄伦的具象视觉表征以及作品主题常常呈现出对于音乐、电视、电影、广告等大众媒介领域的直接参考。
在此次展览中,1996年的绘画《潜艇总动员》出自2019至2020年在伦敦蛇形美术馆(Serpentine Galleries)展出过的“约翰·格雷厄姆合成”(John Graham Remix)系列。这一系列绘画借鉴了格雷厄姆的系列画作“恐怖的日落”(Tramonto Spaventoso, 1940-49),并对其中的元素进行了诠释、混合与重构。作品标题是美国电视喜剧音乐剧《潜艇总动员》的德文,这部设定在一艘潜水艇里的电视剧于1996年首播,为这件大尺幅的抽象作品增添了一层破局反差感的波普文化内涵。
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拼贴一直是厄伦在绘画构图中采用的重要方法。
他将报纸剪报、照片、绘画、印刷品或其他图像碎片整合到画布上,创造出一种新的叙事结构。
这些拼贴作品通常富含讽刺和批评,通过对现成文化符号的重新配置,对当代社会和艺术界的各种现象提出质疑。例如,他在作品中使用广告和流行文化的图像,以此探讨消费主义对现代生活的影响。
他从2004年至2005年创作的一系列绘画都采用了这一技术过程,包括此次展出的《剃须》。在这件作品中,一名身处浴室中的男性形象被横放于画面之上。将画面进行90度旋转之后,观众能够清晰辨认出画面上的白色洗手池、让人联想到建筑空间的平面,以及一个镜像翻转的男子面孔。艺术家将在杂志上看到的图像粘贴至画布,进而将其融合,形成一股旋涡,形式在其中被近乎有机地延伸、变形、吞噬和拓展。
《最后一个人23》(Ömega Man 23,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