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韶大lens视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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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自由也需要反复训练” | 对话国家大剧院设计者保罗·安德鲁

韶大lens视觉杂志  · 公众号  · 时尚  · 2017-06-13 20:01

正文

北京皇城根一家由老建筑改造而成的艺术中心里,Lens见到了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他正指挥着几个工作人员布置自己的画展。


他看起来很苍老:干瘪的身体藏在T恤衫里,T恤衫则塞在宽大的西服裤里,身体佝偻,动作迟缓。


他是中国国家大剧院的设计者,被称为“建筑诗人”,而如今,79岁的他更像是个普通的老人。


这位公认的建筑大师,实际上在来到中国开拓业务之前,鲜被冠以“大师”的名号



从1964年开始,他一直在巴黎机场公司工作,在全球范围内建造了60余座机场,是机场建造专家。直到2000年,“我们来到中国,机会的大门打开了,做了许多大型公共建筑”,“大师”的称号才降临在他头上。


而他却说,所谓那些“地标性建筑”,打一开始就不是“建筑师想做就能做出来的”,它们不过是“功能、造型、历史意义、象征意义,再加一点运气”的结果。


“运气的结果”:中国国家大剧院


围绕保罗·安德鲁,最醒目的话题总是他那几次惊人的失败。2004年5月,国家大剧院正在如火如荼的施工中,他设计建造的戴高乐机场2E候机厅天花板坍塌,造成4人死亡,他一下被巨大的舆论压力包围。


9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设计的迪拜国际机场第三航站楼又在建造中坍塌。


保罗·安德鲁作品:迪拜国际机场第三航站楼


虽然安德鲁在两起事故发生后据理力争,认为完全是施工方导致了不幸的发生,但他后来回忆这段噩梦般的日子时说:“那时候我正在澳门设计建造一栋大型赌场和酒店,消息传来,我们的合作被立刻叫停。我不得不把手下的人全遣散了,一共25个人,那时我以为自己的建筑生涯彻底结束了……


在中国,一切也并非一帆风顺。北京的国家大剧院和上海的东方艺术中心,都因为能耗过大被指责具有“严重的设计失误”


国家大剧院内部


在东方艺术中心,由于音乐厅、歌剧院和演奏厅的内部空间全部相通,一个小演奏厅有演出,全部空调都要打开,连电费都赚不回来;在大剧院,问题类似且变本加厉,正常演出情况下,一天的空调费就高达10万……


Lens和安德鲁的对话,就从这些负面评价开始。不过这位十数年和中国官员及甲方打交道的老人,巧妙避免了直接给出答案。他只是说:“一个建筑师不可能信心满满,最初,他一定对自己的作品充满疑惑,但绝对不能和客户分享你的疑惑……他们绝不想要一个对自己有所怀疑的建筑师。”



 Lens ✕ 保罗·安德鲁  


Q:你在中国建造了许多地标性建筑,这些建筑和当地居民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


A:先,建筑师自己是无法决定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地标性建筑的。


是否能成为地标性建筑,取决于建筑的功能、造型、历史意义、象征意义,以及人们是否认可其标志性地位,是件很复杂的事情。


保罗·安德鲁合作建造的巴黎“新凯旋门” 


实际上世界上真正的地标性建筑物很少,比如悉尼歌剧院,建筑师最开始不过是想建造一栋面向大海的宏伟歌剧院,他肯定没想过这个东西能成为悉尼甚至整个澳大利亚的象征。建筑师对建筑质量的把握,加之人们对它的反应,共同造就了地标。 


我设计建筑的时候最反感甲方跟我说做点“标新立异”的东西,现在中国的许多甲方都喜欢直接说“给我做个地标性建筑物”。我试着解释,但和一些中国当地政府官员交流这点非常困难……


保罗·安德鲁作品: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内部 


Q:在中国接手项目时,是否会遭遇一些前所未有的要求? 


A:在中国,很多时候甲方会跟我说:“给我设计一个前所未有的东西。”我跟他们说:“前所未有”并不是种特质,美观、坚固,这些才是特质。可是中国官员不太喜欢我这样说。


做国家大剧院的时候,我坚持要求大厅对公众开放,因为这是在公共土地上、用国家资金建造的场所,就要让公众能够进来参观。我尤其希望孩子能自由进入,能借此接触到以前没有听过的音乐。


国家大剧院内部


建筑领域不需要营销,换句话说,不需要针对(甲方的)愿望来执行。只要动用自己的说服力和诚实就行,而不是靠算计。 


我会告诉中国客户,至少我会建造一个一流的剧院,人们在其中的动线流畅,能方便地找到衣帽间,卫生间数量充足,音乐厅可以提供很好的试听享受……但绝对不能和甲方分享你心里的疑惑。一个建筑师不可能信心满满地展开工作,最开始他一定是在试图寻找某种表达效果,可真要和客户这么说,你就完了,他们绝对不想要对自己有所怀疑的建筑师。 


所以建筑师很难做,要承诺某种你没法做到的事情。


保罗·安德鲁作品:广州新体育馆


Q:你曾经做了将近40年机场建筑师,如何看待机场建筑及其未来发展? 


A:30年前我们设计机场的时候,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以更好的方式组织场所,如何削减人们行走的距离,如何缓解人们面对飞行、延误等的恐惧、厌恶感……当然也会设计一些购物区域。可现在呢,机场成了人们不过恰好能在那里搭飞机的巨大购物中心。人们不再在乎是不是在机场里绕远,就像在北京和巴黎的机场,建筑师故意把道路设计得弯弯曲曲,为的就是人们能逛到那些免税店。


保罗·安德鲁作品:夏尔·戴高乐机场第二航站楼


当然了,全世界的机场现在都是这个趋势,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乘客高兴。好吧,可我就是对此不太感冒。所有的建筑本质上都成了购物中心:机场是恰好能乘飞机的购物中心;火车站是能乘火车的购物中心;甚至医院、博物馆……可我们真的有那么大的消费能力吗?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经历一场商业革命。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网上购物,那些层出不穷的购物场所很快就会成为单纯的展示厅


 戴高乐机场航站楼细节


另外一种趋势,是购物会变得越来越“符号化”。比如我去了博物馆,会在商店买个小纪念册,而这种购买的意义仅仅在于纪念我的这次博物馆之旅。 


假如这样的变革到来,我们现在不停建造的这些购物中心该怎么办呢? 


我常常批评当今的机场,他们都以“提供最棒的享受”(offer our best)为宣传语。可假如不论在伦敦还是巴黎,你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奢侈品店,又有何“最棒”可言呢


保罗·安德鲁作品:夏尔·戴高乐机场第一航站楼内部 


Q:中国人在世界成为购物中心的过程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A:确实这样,在世界各个地方,中国游客都是目标中心。大概十年前,日本人扮演着当今中国人的角色,所有百货商店里都有会讲日语的人,今天则换成了会讲中文的服务员。


保罗·安德鲁作品:大阪海洋博物馆


思考一下,现在在西方百货商场里已经看不到太多日本人了,一方面因为日本遭遇了经济危机,另一方面也因为日本人如今懂得还有另外的生活方式:有需求时可以和别人交换旧物,可以到小众景点去旅行观景,尽量在本国消费。我相信有一天中国人也会发展成这样


保罗·安德鲁作品:济南大剧院  


Q:你为同一家公司工作了近40年,63岁开始自己创业,对于这两种工作模式,你对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


A:假如你为别人的公司工作,且从事的是与创意相关的岗位,你必须保证自己能够获得“必要的自由度”,是种“接受和抗争”并存的关系吧


讲课时我反复告诉学生:自由绝不是件免费赋予的东西,它永远要靠自己争取。核心在于你必须达成自身内部的自由:你想表达什么?你表达的方式是什么?这些都需要反复训练。


 保罗·安德鲁:苏州科技文化艺术中心


自由对我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含义:人生前半阶段的许多事情都是无意识进行的,比如生于什么样的家庭,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们可能不喜欢,但别无选择。自由意味着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自己思考,不要让别人代替你思考。


Q:你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A:我喜欢平静感,不喜欢现在那种亮闪闪的东西。对我来说,建筑、绘画——或者说广义的艺术,有可能充满紧张感,或者充满情绪,但呈现它们的方式并不需要充满情绪,或者说你不需要反复不停地重申你的立场

 

参考资料:

《保罗·安德鲁建筑回忆录》,中信出版社2015年出版

《保罗·安德鲁:“我只做自己原创的项目。我对执行别人的想法不太感兴趣”》(ArchDaily 2017年3月报道)
《设计师保罗·安德鲁,总是引人眼球却备受争议》

图片来自保罗·安德鲁工作室及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提问时刻:你最喜欢/最不喜欢的中国地标性建筑是哪些?请在留言区告诉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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