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老师”的精彩人生

紫鹬

松鼠名片

生态信息学博士。写代码为生，却热爱野外与生物地理问题。目标是搜集全世界动植物与环境的关系的故事。

刚结束了在丹麦第二个夏季的野外植物课，作为助教，在副驾的位置上陪这门课的教授聊天，觉得有些很有趣的事情要记下来备忘。

教授名叫 Anders Barfod，Anders读音"安讷斯"，因为坑爹的丹麦语要吞掉字母d的发音，你要是平时叫他"安得斯"他要反应一下才明白你是叫他。古时候叫这名的人，其儿子就可以姓Andersen（安徒生）。他的姓氏，等同于英文里的bare foot，于是我们把他叫做赤脚老师，也可翻译成裸足（大误）。

野外植物乱入：帚石楠 Calluna vulgaris

拍摄者：紫鹬

赤脚老师是棕榈科分类专家，曾多次去东南亚和中南美考察采集标本，经常提起厄瓜多尔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故事。

此老师最神的一个故事，是在厄瓜多尔的高山上拍一种植物时遭遇安第斯神鹰 （Vultur gryphus） 。由于植物（某石竹科垫状植物）十分矮小，他趴在地上，当时他穿的是一件毛领皮衣，一动不动地专注地拍花。于是附近的一群神鹰以为他是一只动物尸体，在他身边停落。赤脚老师只听到身后有风吹旗帜般的呼呼声（张开的飞羽被气流鼓动的声音），转头看时目光正好与神鹰看他的目光交会，于是才没有让它们直接停到他身上。这种美洲最重的食腐猛禽离他最近只有4-6米，于是他拿起拍花的相机对着这几只神鹰浪费了所有胶卷。事后他在机场遇到一群拿着大炮筒拍鸟的德国人，他们专为追寻安第斯神鹰而来，在机场兴奋地说他们守了一个星期终于接近到了离神鹰100米，赤脚老师笑而不语。

另外，赤脚老师开车时不经意跟我说：你造吗？你坐在曾经的丹麦日德兰网球公开赛冠军旁边。原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专业网球选手，现在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还是坚持每年都打比赛，尤其是和曾经的战友和对手们一起怀旧友谊赛。他说现在没有训练的时间了，于是直接打比赛就是他的训练……但他还是球迷，兴奋地跟我说李娜排名世界第二了，不过又说哈哈她也快退役了。以及，因为2011年来法网要扩建场地，巴黎罗兰加洛斯体育场准备征用旁边的植物园的地盘，他跑去巴黎抗议了。他说一边是网球，一边是巴黎最好的植物收藏，左右为难的他真心面临抉择，但他最后还是想通了更爱植物。

野外植物又乱入：长柄茅膏菜 Drosera intermedia

拍摄者：紫鹬

赤脚老师自称社会主义者。确实，丹麦的国家管理方式更加像社会主义：全民免费医疗，社会福利注册信息和房屋、银行、税收等一切活动挂钩。老师对转基因农业有独特的反对态度，我们是聊起草甘膦时聊到这儿的。他在网球之外的爱好是园艺，他说他的邻居们在自家花园大量使用草甘膦来除草。他说丹麦的土壤和地下水的农药残留主要是这帮私家花园主害的，真正的农民才不会像农药不要钱一样在地里施放正常剂量的许多倍：他们有一套计算机控制的系统来管理哪里该灌溉施肥除草，确保效率最大化，这样造成的污染比什么都不懂的自家园艺者小很多。

前面都是说农药，扯上转基因是因为，草甘膦和抗草甘膦的转基因作物是好基友。赤脚老师不认为它真心是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而出现的。如果真要解决粮食问题，那些种业公司应该把一些关键技术开放给需要粮食的贫困国家，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控制产权奇货可居，同时又卖自己生产的农药。他说这些跨国农业只关心利益问题，其实他们如果能放弃建立商业帝国，让各地粮食能通过本地生产自给自足，减少运输和分配的成本才是解决世界粮食问题的办法。这么一说，赤脚老师还真是社会主义者啊，鲜有人从这个角度来反对，现有的转基因技术公司的做法，而不掺合着阴谋论加上质疑转基因作物本身的安全问题。

真是让人仰望的人生啊。

作者：紫鹬

排版：红色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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