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
群体性的懒惰是阻碍个性发展的最大阻力。在社会中,每个人个性的自由发展意味着竞争,于是,为了自己能偷懒,就嫉恨他人的优秀,宁愿人人都保持在平庸的水平上。
怯懦是懒惰的副产品。首先有多数人的懒惰而不求个人的独特,这多数的力量形成了一条防止个人求优异的警戒线,然后才有了人言可畏的怯懦心灵。
个人越是雷同,社会就越是缺少凝聚力。无个性的个体不能结合为整体。个人越是独特,个性的差异越是鲜明,由这样的个体组成的社会有机体就越是生气勃勃。
小市民聚在一起,最喜欢谈论的是两件事,一是别人的不幸,还啧啧地叹息着,以表示自己的善良,另一是别人的走运,还指指戳戳地评论着,以表示自己的正直。他们之热中于“同情”他人的痛苦,与他们之热中于嫉妒他人的幸福,其实是同一份德性的两种表现。
有一种人,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引人注意。不拘用什么手段,包括用最高的嗓门说出最蠢的话,只要被注意了,他就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今日文坛上也多这种人。
一个人的钱包被窃了,周围的人无非有三种心理:一,有限的同情;二,为自己庆幸,因为被窃的不是自己;三,幸灾乐祸。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三种心理往往混合在一起,只是比例不同罢了。
他是一个小小的骚人墨客。有一天,他邂逅了一个姑娘,有一点儿好感,于是他使劲表达自己的这一点儿好感。他被表达的冲动所控制,因此而失去了对文字的控制,文字使他偏离了自己的真实感情。结果当然十分狼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欺骗了姑娘。
这是文字诱惑人做蠢事的一个小小的例子。
青春自有其残酷的一面。生命陶醉于自己的蓬勃生长,欢快地摄取营养,无暇顾及他人的痛苦,甚至他人的痛苦也可以化作它的营养。这与天性是否善良无关。所以,年幼者对于年长者的沧桑之痛难免隔膜,而一个柔弱的妙龄女子也会对她不爱的崇拜者的苦恼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