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的网民都认为日本地震和叙利亚的难民值得同情,并且从网民的各种话语来看,拒绝“同情”的网民也占据很大的比例,尤其是对日本地震的同情更是引发了争论。
中国网民对于“同情”的拒绝,给出了多种理由,但纵览这些拒绝“同情”的话语可以发现“国家”在其中扮演着比较核心的角色。基于“国家”的历史记忆、以“国家”为基础的将“我们—他者”的视角、将苦难转化为“国家之间的政治问题”而非“道德问题”等构成了网民拒绝“同情”的主要话语策略。
(一)基于“国家”的历史记忆
Forman-Barzilai(2005)认为,在历史的空间中,我们也是有偏见的,对于斯密而言,道德想象似乎受到历史亲密性的限制。这意味着“历史”也在参与着对人们“同情”的塑造。在日本地震事件中,“远处的苦难”唤醒了“国家”的历史记忆,这种历史记忆塑造了网民的“同情”话语。基于“国家”的历史记忆主要存在于关于日本地震的讨论中,“日本侵华”的记忆和“勿忘国耻”成为中国网民拒绝“同情”的重要话语构成。比如有网民说:
四川大地震,我整天哭得淅沥哗啦,国外某些地方发生灾害,我也会跟着难过,但就唯独日本发生这种事情,我的心丝毫不颤抖,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流淌着的是被日本鬼子罪恶摧残而剩下的中国人的血液。(我是小雨莎莎,2011年4月18日)
(二)“国家”与“我们—他人”的视角
纳斯鲍姆认为,同情“意味着同情者会将被同情的人或造物视为自我生活目标体系中一个重要部分”(左稀,2015:86),这意味着将“他者”排除在自我生活目标体系之外是拒绝同情的策略,而排除的一种方式就是“我们—他们”的区隔。Höijer在对观众拒绝同情的策略的分析中指出,采取“我们—他们”视角,将他者“非人化”(dehumanize)是很重要的一种策略。
如果说“普遍人类”的话语是网民同情的重要来源,那么“我们—他们”的视角和“非人化”的策略从本质上来讲则是对“普遍人类”话语的拒绝。在中国网民的拒绝“同情”的话语中,主要的策略也包括采取“我们—他们”的视角和“非人化”的策略。这一话语策略主要是将日本人和叙利亚难民建构为文化、宗教和道德上的“他者”,进而对其进行文化和道德上的贬低,由此拒绝同情就被正当化。在“我们—他们”的区分中,“国家”依然是身份区隔的基础:
这些所谓的难民在家乡有难时没有想起来保卫自己的家园,净想着跑到别人家吃现成的,这些货谁都不会待见!(天涯网友“荫隐客”,2015年9月12日)
一个成熟的,三观确立的,接受某种宗教式教育多年的成年人和他的子嗣,代表的是未知。(知乎用户,2015年9月10日)
(三)“政治化”与“去道德化”
将“苦难”政治化,即理解为“国家之间的政治问题”,而非“道德问题”,是网民拒绝同情的第三种主要话语,这尤其体现在网民关于叙利亚难民的讨论中。在这一话语构成中,叙利亚难民事件被认为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导致的问题,是与政治手段联系在一起,反对将“苦难”转化为道德问题。
明明是一个政治问题,楼主偏要把弄成是道德问题,然后高举道德大旗来横扫一切。(天涯网友“湘西霸王枪”,2015年9月12日)
在这些事件中,“同情”“不同情”“人类”“国家”等话语有时并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缠绕在一起的。面对他国的苦难,网民有可能产生复杂的情感和道德身份认同,“国家”/民族主义在多种因素的缠绕和反思中被重构。比如日本地震事件中有网民写道:
日本地震了,好吧,我承认,我第一感觉是很兴奋。兴奋之后有点同情,我同情的是天灾是无可避免,人类在天灾之前是那么的脆弱。同情后我又很沉默,这么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它的子民会安心于一个小岛上吗?恐怕若干年后战祸会再起吧。……你可以在骨子里恨日本,但作为一个大国青年,你可以不用‘大度’,但请一定要考虑自己行为的后果。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在国际上给中国减分?……有的行为只能让人逞一时之快,丧失的是风度和几十年辛辛苦苦树立的大国形象,这是划不来的!(文本来自:“夏琼J0的个人空间”:《对于日本地震是否应该得到同情》,2011年3月12日:http://cz.suqian.gov.cn/?uid- 33011-action-viewspace-itemid-49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