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死亡不是晚霞,黑夜吞噬后,明天再归来。我开始练习和死亡对话,
意外学会了对生命更多的宽容。
声音在空气里燃成灰烟,晚霞被黑暗逐渐吞噬。在这个看似五花八门的世界上,其实只有两个声音:活着,和死了。
你愿意修炼死亡吗?
死亡,是一种永恒的缄默。
▲ 晚霞终会退去,黑夜终会来临
我们使用「窒息」两个字,似乎代表着对死亡的反抗;假设人的呼吸是永恒的,在某种外力介入下,一个生命止住呼息。
但生命启示从诞生那一刻起,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拥有与抛弃」「吐与纳」「吸与呼」,
它既是维持生命运作的过程,也是生命注定离开的最终仪式。
有一天当它呼出最后一口气时,生命物体即了却其存在,留下的只是曾经和「他」交手过的人们对他的悼念。
死亡是什么?人们为何如此惧怕?如果人人免不了一死,为何除了圆寂之和尚打坐直视死亡之外,人们总是避免讨论死亡?
因为死亡不是诗词般的晚霞,当晚霞被黑夜吞噬后,走入黑暗,明天会再归来。
死亡代表的,是永不归来。
当我们是「未亡人」时,我们选择相信灵魂,接受永生、笃信轮回……
▲ 生离死别,永无归期|
《美丽人生》
坦直而言,这一切「迷」中之「信」,只因为我们无法直视死亡。
人,活蹦乱跳的、舞剑群雄的……死了,就成了一把罐子里的灰;只是如此吗?
我们可以以诗、以安魂曲、以高昂的朗诵呼叫我们的挚爱,相信他仍听得见。他已逝、他成仙、他入土、他仍在。而我们却「不敢相信」死亡。
没有谁可以毫无伤痕地走过一生。
想来人的一生真是孤单疲倦。我们一生都在和各种「东西」赛跑,为了闯过一次又一次的障碍物,跳过一次又一次的栏杆,
即使是最顺利的人,也会满身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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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鲜亮的台前下,他们孤独地「奔跑」|
《交响人生》
人们总是直接跳过对死亡的直视,只谈身后。
其优点是,人即使「勇敢面对」,也于事无补,因为死亡之神的召唤,往往突如其来。缺点是,人若没有「猝死」,而是有意识的、长时间慢慢地死去,活着等于是死亡恐惧之菌的吞噬体,活命成了诅咒。
你活着,天天和死亡交战,天天打败它,可明日又是一场硬仗。于是活下来,不是愉悦地活,而是恐惧地活着,
直到最后的死神降临。它,还是赢了。
而随着人类医疗的发达,后者现象愈来愈多。现在各大医院门诊急诊,却充斥着 80 岁以上死亡焦虑症的长者,他们把
长寿的生命拿来和死亡搏斗,悲壮且残忍,宛如长征。
▲ 生命的末尾,终结在一间间病房里|
《仇杀病房》
但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场比赛,「人」注定会被打败。
过了 55 岁之后,我开始练习和死亡对话;当我开始面对真正的「一无所有」,我学会了对生命更多的宽容。
我不可能带着创伤和心结,愉悦地度过未来的日子。
是的,或许童年的我曾经很孤独,或许青春的我更破碎,但即使破碎的青春仍有残物。
在面对未来的死亡时,我意外学到更多面对过往宽容的能力,
练习给过往更多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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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强大不是原谅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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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世界》
我 58 岁生日后几天,大我 5 岁的表哥,在美国西北大学附近的工作室,意外「自然地」死亡。
没有谁能安排自己的生命,纵使你努力延长它,仍存在着太多意外。
我的表哥林维中是家族中真正的天才,和他相比,我只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他的猝死在我们的家族引起极大的震撼与悲痛,他曾经是一切「成功价值」的典范,中年之后穿上道袍,走入与众不同的道家哲学。
但这样的转变及猝死,让向来疼爱他的家族长辈们,充满不舍。
经过一夜思考,我写下了一段文字分享家人,谈自己对表哥离世的感悟:
「他以难以置信的天分,登上舞台,再以翩然潇洒的修炼,走完人生。」
▲ 上帝「眷顾」着这群聪明绝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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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捕手》
这一生,我见过一些人,才得了一次榜首,就骄傲终生。是光环吗?可能更是桎梏。
我的天才表哥顶着太多「第一」的光环,但他不是俗人,一个轻功,他跳出去了。
修炼生命,使 63 岁的他,纵使疾病缠身,气宇仍然轩昂。不计较名利、看空成败。他的灵魂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不平,甚至没有失望。
表哥下葬入土当天,我写下了一段悼文:
「别解读我的死亡——那是道,非名。别解构我的离去,我清醒时,也喜欢飞翔。你不必撬开尘土中的棺锁。此刻,我已臣服于土,心悦离尘。我的灵魂悄声低语,深怀感激为心潮起伏的每一滴泪水。
我只是穿越了时间之墙。别解读我的死亡,那是道,非名。
」
▲ 再不舍,死去的人,也终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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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