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美国大选投票日迫近，导致选情重大波动的“十月惊奇”出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回顾一年来的大选进程，已出现几件或将载入美国大选史的阶段性重要“惊奇”。这些“惊奇”的背后，有偶然亦有必然，美国政客、媒体、大众对其理解不尽相同。
而这场选举会将美国带向何方？人们的担忧或许更甚于对结果的关心。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首先是在两党预选阶段，共和党彻底成为特朗普党，温和派被扫荡出局。
2024年2月24日，在美国马里兰州国家港湾，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上讲话。新华社发（亚伦 摄）
今年３月至６月的两党预选过早定局，没有出现任何有悬念的竞争。民主党内出于体制与传统的巨大惯性，无人挑战谋求连任的拜登，这在人们意料之中。
但共和党内，不仅温和派被选民拒绝，争走特朗普路线乃至谋求“比特朗普更特朗普”的一众人选竟也没有一个能打的，民调支持率与特朗普相差高达两位数。在国会山，支持因“国会山骚乱”事件弹劾特朗普的共和党议员全部受到共和党选民的“清算”。
基于这样的预选结果，共和党向特朗普全面“投降”，就连共和党全国委员会联合主席和首席运营官的头衔也分别落入他的儿媳拉拉·特朗普(Lara Trump)与其高级竞选顾问克里斯·拉奇维塔(Chris LaCivita)之手，媒体上却难以见到共和党内部对这一不合常规做法的异议之声。
在７月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昔年风云一时的共和党政要或曰建制派代表——前总统小布什，前副总统奎尔和切尼，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特朗普首次竞选时的搭档、前副总统彭斯以及罗姆尼的竞选搭档、特朗普执政时的国会众议长瑞安都引人注目地缺席。
大会上，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台下代表们发出响亮的嘘声。支持特朗普的上世纪90年代共和党众议长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说：“这是一个真正的分水岭，表明了特朗普在共和党内取得何等胜利，大会最终以完全属于特朗普的党纲闭幕。”
共和党的“特朗普化”并非意外，但彻底到如此地步，是很多美国政界人士没有料到的。
美国自举行总统候选人辩论以来，通常将辩论安排在夏季两党全国代表大会正式提名候选人之后的9、10月间。但今年拜登与特朗普的辩论却提前到６月27日，两党全国代表大会之前。严格说来，辩论时，两人均未在程序上正式获得本党提名，还不是正式总统候选人。
在两党预选阶段，特朗普在全美民调中持续领先拜登。民主党人在日益担忧的同时，仍寄望于一旦消除选民对拜登年龄和认知问题的疑虑，政治经验丰富的拜登能够再次击败特朗普。
但辩论情形却成为压垮民主党和自由派媒体对拜登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舆论风暴中，民主党终于决定临阵换帅，缺乏基层政绩和竞选经验的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未经预选阶段磨砺，直接接棒拜登。
2024年10月25日，哈里斯支持者在得克萨斯州休斯敦举行的竞选集会上高举“相信女性”（哈里斯团队经常使用的竞选口号）的牌子。
特朗普参选之前，就是知名商人和娱乐圈名人。８年来，作为美国历史上唯一参加三次大选的大党总统候选人和前总统，他在美国甚至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相形之下，哈里斯却是一个新面孔。直到大选前，民调中仍有大量选民表示对哈里斯缺乏信任和了解。
第三大“惊奇”紧接着拜登退选后发生。7月13日，特朗普在竞选集会上遭遇枪杀未遂，耳朵流血仍然屹立的“斗士”照片引爆社交媒体，成为他最强劲的竞选广告。此后，又发生两起疑似针对特朗普的涉枪事件，枪声并未响起，选情也未掀起新的波澜，但持续加深了政治暴力的阴影。
一边是特朗普和哈里斯都谴责政治暴力，另一边，民主党与共和党两大阵营之间没有止歇地相互攻讦。不仅“罪犯”“骗子”这样的极端言语层出不穷，甚至两位候选人的用词都越来越粗鲁。
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举行的一场集会上，哈里斯攻击特朗普的年龄和体力，讽刺特朗普“无法进行思考”。特朗普在纽约市麦迪逊广场花园的集会上，矛头直指哈里斯，高喊“你毁了我们的国家！我们不会再忍受下去了，卡玛拉，你被解雇了。滚开！”伴随大选进入倒计时阶段，美国政治极化更趋严重，两党不断升级的相互攻讦令美国民众愈加担心政治暴力事件的发生。
昆尼皮亚克大学9月一项民调显示，约四分之三的美国潜在选民表示，他们非常担心或有些担心今年总统选举结果出来后会发生政治暴力事件。该大学民调分析师蒂姆·马洛伊说，许多选民担心政治言论的沸腾会成为政治暴力的导火索。
近日，俄勒冈州和华盛顿州的投票箱，亚利桑那州的邮政信箱，都发生纵火事件，数百张选票遭到严重损坏。
《华尔街日报》的一项民调显示，至少有一半的选民认为无论特朗普或哈里斯获胜，暴力事件都有可能发生，53%的人表示，无论选举结果如何，美国的分歧都将继续加剧。
哈里斯接棒后，民主党立即全方面为她造势。而特朗普的搭档人选万斯批评女性不生育的“猫女”等言论被披露，引爆网络。在与特朗普进行总统候选人辩论后，哈里斯进一步稳固了民主党内年轻选民和非裔选民的多个关键选民群体联盟，选情上涨，挽回了此前拜登在民调中处于下风的不利局面。
这是2024年7月30日在美国亚特兰大拍摄的哈里斯的资料照片。新华社/美联
以往，两党总统候选人会举行3次面对面辩论，这是选民了解和比较两名总统候选人的重要渠道，对选情具有一定影响。但今年首次辩论后，特朗普发现辩论结果对他不利，随即拒绝再进行面对面交锋。两党共同的政治传统如此轻易地被某一方候选人说打破就打破，为今年大选增添了一大“惊奇”。
10月初万斯与沃尔兹举行的副总统候选人辩论，成为选情的一个新转折点。万斯走出“特朗普的负担”阴影，哈里斯民调支持率从提名蜜月期顶峰回落，领先优势缩水乃至消失，在选情跷跷板的另一端，特朗普相应地重振了竞选势头。
还有一大“惊奇”是，不论在全美还是在摇摆州，两名候选人的民调支持率都几乎持平，波动很小。选情呈现出几十年来美国选举史上未有的胶着局面，以致许多资深民调专家和长期报道大选的记者都表示，这是他们从业以来，两名总统候选人民调支持率“真的不可能更接近了”的一次大选。
2024年10月28日早上，在摇摆州密歇根州奥克兰县诺维市（Novi），一名男子在投票站填写资料准备提前投票。
恐怕每次大选，都会被美媒形容为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大选，今年也不例外。固然，以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大选结果对美国、对世界会产生重大影响，但“最”字恐为泛泛虚语。它再重要，能超过美国内战前的林肯胜选，大萧条发生后的富兰克林·罗斯福胜选，以及60年代的肯尼迪入主白宫吗？
只是大选本身，是重塑美国政治的强大力量。2016年，特朗普以“闯入瓷器店的公牛”姿态登上美国政坛，打破几乎所有美国主流媒体和民调预判，击败民主党建制派对手希拉里·克林顿入主白宫。他的胜选，从当时到现在都被认为是一起震动世界的“黑天鹅”事件。
2020年的美国大选，被新冠疫情和种族抗议风潮重塑。疫情的肆虐，黑人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施暴引发的风潮，加剧了社会动荡。让美国“恢复正常”，重归稳定和团结，成为拜登主打的竞选承诺和多数选民的愿望。
来到2024年，特朗普执政期间的混乱与喧嚣淡去，他的很多政策已经为拜登政府所继承。发生在拜登任内的通货膨胀和边境移民潮，留给美国选民更深刻的记忆。
这场选举既不能缓和极化的两党政治带给美国的功能失调，也不会给日益动荡的世界增添任何安全感——假如没有进一步削弱的话。
它的结果，不论对美国还是国际社会，注定难以构成一个历史性转折点。美国在继续向右看，向内看，越来越迷恋自身。大选结果造成的区别在于，会放慢一点，还是更快一点；会更混乱一点，还是更可预期一些。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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