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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曾经的直辖市之一,如今成了最“老”城市

新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0-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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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城市漫游计划
(ID:csmyjh01)
作者:源深 棒打鲜橙


许多大城市的市民,都有一个直辖市的梦。

如果问哪座城市能成为当下中国第五座直辖市,互联网上各地的人必定会吵成一团,有说西安值得的,有说大连地理优势突出的,还有说武汉呼声最高的。

而在中国历史上,有一座真正做过直辖市的城市[1],却很少出现在讨论中。

它就是抚顺。

这座曾经的中央直辖市,如今却没什么存在感,偶尔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也常常伴随着一个“老”字。

昔日直辖市,
正在加速老龄化

抚顺这个名字重回大众视野,是在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公布之后。

依据国际标准,如果60岁及以上人口占全部人口的比重超过10%,或65岁及以上人口占全部人口的比重超过7%,即为人口老龄化[2]。

结合七普数据来看,抚顺和南通是中国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城市[3][4]。

其中,抚顺60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比达到了30.26%,远超全国18.70%的平均水平[5]。这意味着,抚顺每10个人里就有3个60岁+的老年人。而在南通,65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比为22.67%。

别看南通老龄化程度高,但它稳坐“万亿俱乐部”的交椅,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反观抚顺则是出道即巅峰,早早经历了从年少成名到泯然众人的转变。

在还没变老前,抚顺曾是位家底丰厚的“煤老板”。

(图/pixbay)

自1901年大量煤炭资源被探明,到1914年抚顺西露天矿轰轰烈烈的开掘[6],抚顺把握住资源红利,迅速起飞,甚至成了新中国建国初期的14个中央直辖市之一,直到1954年辽东、辽西省合并为辽宁省,抚顺才被改为辽宁省辖市[1]。

除了煤炭,抚顺的石化产业也很拿得出手。60年代大庆油田的开发,为抚顺提供了丰富的石油资源,也让抚顺发展为当时中国最大的石油加工基地,成为妥妥的“石油大亨”[7]。

彼时的抚顺意气风发,欣欣向荣。但时过境迁,由于过度开采,抚顺的煤炭资源已日益枯竭。鼎盛时期,抚顺煤炭的探明储量近15亿吨,而如今,抚顺所有矿区煤炭储量只剩下了2.17亿吨[8][9]。

更无奈的是,抚顺作为传统资源型城市,走的是“煤炭石油独大”的发展模式,第三产业相对落后[10][11]。

随着产业的衰退和就业机会的减少,抚顺在省内的经济地位也大不如前。

(图/《在你的冬夜里闪耀》)

2009年,抚顺的GDP还能在全省14个地级市中排第6位[12];而到了2022年,抚顺的GDP排全省第9,已经被盘锦、朝阳、本溪这三座城市所赶超[13]。

同样下滑的还有人口,2000年到2022年,抚顺的户籍人口已下降了27.7万人[14]。

如今在抚顺的街头,年轻人的浓度越来越低。新开业的商场,挤满了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奶茶店、咖啡馆等备受年轻人喜爱的商业形态,在抚顺越来越稀有;公交车刷卡机上,“敬老卡”的提示音此起彼伏[15]。

曾经的“生娃大市”,
陷入低生育率的困境

很多人想不到,如今年迈的抚顺,曾经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生娃大市”。

50年代的东北地区,凭借着得天独厚的资源和开发优势,吸引了大量的人才加入重工业生产,留在东北生根发芽,也使得当地的人口迅速发展。

这一时期,抚顺的人口出生率一直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尤其在50年代后几年,人口自然增长率也维持在全国平均水平的1.7-2倍以上[16][17]。

1963年,伴随着全国第二次生育高潮,抚顺也迎来了巅峰,人口出生率达到了惊人的53.3‰[16],意味着每100人里就会有5个新生儿。但生育高潮后等待抚顺的,不是更大的辉煌。

大量的人口迁入和工业的发展,使得辽宁城镇化进程较早启动。建国初期,抚顺的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就达到了37.02%,彼时的全国城镇化率刚刚迈过10%。到1980年,抚顺的城镇化率就增长了将近20%,而同期全国仅增长了8.7%[16][17]。

(图/《再见我们的幼儿园》)

高城镇化率下的抚顺,生育意愿却十分低[18],远高于全国的城镇化率,也带来了远低于全国水平的生育率。

而在80年代逐渐明确的计划生育政策,更让抚顺本就不高的人口生育率雪上加霜。东北作为计划生育政策执行最到位的地区之一,国企众多的抚顺也不例外。

不仅如此,紧接着“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的国企改制,大量人口逃离东北,南下寻找新的机会。

抚顺的生育率更是从此一蹶不振,人口出生率从80年代的平均15‰左右,一直跌到2023年的近2.8‰[16][19]。2023年抚顺的新生儿仅有5541人,远少于当年3.7万的死亡人口。

新生儿数量少于死亡人口的现象,在抚顺也已经持续了二十余年[14]。

抚顺的未来,看不见新生。而以培养新生为任的教育行业,最先开始承担低生育率的代价。无论是幼儿园、小学还是初高中,抚顺各类学校的在校生人数均在缓慢下降。

(图/《年少日记》)

2022年,抚顺市基础教育阶段在校生人数为16.3万人,而这一指标在2017年时还是17.6万人[14][20]。5年间下降1.3万人,儿童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学生少了,教师队伍也老了。以抚顺市顺城区为例,中小学教师平均年龄为48周岁,40岁以下的教师仅占8.17%[21],青年教师资源十分稀缺。新鲜血液的匮乏,让整个教育系统垂垂老矣。

严重的老龄化也为抚顺带来了比其他城市更大的养老压力。

根据七普数据,2020年抚顺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抚养比为49.8%,差不多2名劳动力就要抚养1名老年人[4];而全国的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抚养比为29.5%,即平均约3.4名劳动力抚养1名老年人[5]。

辉煌煤都,
如何重返青春?

面对老龄化的残酷局面,抚顺也在寻找“回春”的办法。比如,拉上西边的沈阳“老大哥”一起发展。

抚顺一度被称为“沈阳东大门”,是全国最早拥有有轨电车系统的城市。可如今不仅电铁没逃过停业的命运,抚顺还成为全省唯一没有通高铁的地级市。

眼见京哈高铁选择了“宇宙的尽头”铁岭,沈大高铁、秦沈高铁等线路又不经过抚顺,抚顺内心恐怕不是滋味。毕竟在速度即一切的时代,失去了高铁,无异于失去了吸引人口的交通命脉。

(图/《在你的冬夜里闪耀》)

还好抚顺在“眼红”许久后,终于等来了自己的高铁时代。全长430公里、途经抚顺北站的沈白高铁即将建成通车[22]。届时,抚顺的交通将更便利,与沈阳的交流也更方便。

但其实早在2016年,抚顺就已经为抱沈阳大腿暗暗蓄力了。

当年《沈抚新区总体规划》完成,率先探索东北地区的同城化发展。抚顺的意图很明显,希望接收沈阳外溢的产业与人口,寻找新出路[23]。

另外,抚顺老城区因过度采矿和地面沉降,已不宜进行大规模建设。所以抚顺选择把未来,押在位于两市交界处的沈抚新区上。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新区表面虽好,有高端装备制造业、生命健康和新材料等三大主导产业,但并未缓解抚顺人口流失的大趋势,更未能吸引人口流入。七普区县数据显示,在抚顺,除沈抚新区抚顺片区的常住人口增加外,其他县区均有所减少[4]。

且对于沈阳来说,沈抚新区仅是核心区外的9个城市公共中心之一[24],受重视的程度实在有限。

除了抱团发展,抚顺也在设法缓解老龄化的问题,在养老产业上发力。毕竟养老产业的发达,既能保障老人生活,也给予年轻人回流就业的机会,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图/《前浪》)


别的城市还在玩“公园20分钟效应”,抚顺已领先数十年,提出“20分钟养老服务圈”,今年还推出《抚顺市居家养老服务条例》草案,从衣食住行和医疗上保障居家老人的养老生活[25][26]。未来的抚顺,说不定能在养老赛道上逆风翻盘。

抚顺人口的流失,只是东北的一个缩影。但可喜的是,近年来东北地区出现了人口回流的趋势。

2023年,吉林和辽宁实现了人口净流入,扭转了连续十余年的净流出局面;黑龙江高校毕业生留省、来省就业人数达到近年来最好水平[27]。东北人日思夜想的故乡,似乎有了些生机。

这对于抚顺来说,无疑是一个积极的讯号。毕竟,卷到死的大城市,已经不再是当下年轻人的第一首选。物价友好、买房容易,正常上下班的生活,还是得回到家乡才有。


[1] 抚顺市人民政府. (2024). 历史沿革. Retrieved on October 18 2024 from https://www.fushun.gov.cn/005/005002/moreinfo_zjfs.html.
[2] 领导干部统计知识问答. (2023). 人口老龄化及其衡量标准是什么. 国家统计局. Retrieved on October 18 2024 from https://www.stats.gov.cn/zs/tjws/tjbz/202301/t20230101_1903949.html.
[3] 国务院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领导小组办公室. (2022). 中国人口普查分县资料—2020. 国家统计局.
[4] 抚顺市统计局. (2021). 抚顺市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第二号). Retrieved on Sep 19th, 2024 from https://fstjj.fushun.gov.cn/tjgb/011003/20211108/dc615a76-75d7-4bcb-85ff-1babd204286c.html.
[5] 国家统计局. (2021).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第五号). Retrieved on October 18 2024 from https://www.stats.gov.cn/sj/tjgb/rkpcgb/qgrkpcgb/202302/t20230206_1902005.html.
[6] 陶冉. (2019). 抚顺西露天矿 一座百年老矿的昨日今朝. 中国煤炭报.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www.fkjt.com.cn/ins.asp?s=18&i=509.
[7] 辽宁省统计局. (2019). 抚顺:奋进七十年,筑梦新时代.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tjj.ln.gov.cn/tjj/tjgz/ztzl/dsjzgtjkfr/jnxzgcl70zn/dqp/2CE4E203273843F0A2B172E96375604C/index.shtml.
[8] 中国矿业网. (2017). 煤都的沦陷:国家划定69个典型资源枯竭型城市.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cmgb.com.cn/cmgb/84779/84928/804302/index.html.
[9] 抚顺市人民政府. (2024). 资源状况.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fushun.gov.cn/005/005005/moreinfo.html.
[10] 郭建利, & 袁俊林. (2023). 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升级发展水平评价——以辽宁省抚顺市为例. 煤炭经济研究, 43(04), 67-74.
[11] 侯敏, & 刘昭黎. (2006). 资源枯竭型城市的产业选择实证研究——以抚顺市为例. 资源·产业, (01), 4-8.
[12] 辽宁省统计局. (2010). 辽宁统计年鉴2010.
[13] 辽宁省统计局. (2023). 辽宁统计年鉴2023.
[14] 抚顺市统计局. (2022). 2022年抚顺统计年鉴.
[15] 赵孟. (2023). 60岁以上人口占比超3成:抚顺的“老”,已肉眼可见. 界面新闻.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m.jiemian.com/article/9622435.html.
[16] 辽宁省统计局. (2009). 辉煌的岁月——辽宁60年回眸.
[17] 国家统计局. (2024). 年度数据-国家数据-国家统计局. Retrieved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
[18] 霍思伊. (2018). 辽宁的未来不是儿童,而是老人. 中国新闻社. Retrieved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mp.weixin.qq.com/s/z_h_NrnjHiFyCWxKRjCm3A.
[19] 抚顺市统计局. (2024). 2023年抚顺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fstjj.fushun.gov.cn/tjgb/011001/20240401/0065ed2f-682d-4dcb-946a-818e6f7f4f50.html.
[20] 抚顺市统计局. (2017). 2017年抚顺统计年鉴.
[21] 顺城区政协. (2024). 对区政协十届三次会议《关于继续招聘中小学教师的提案》(第42号)的答复. 抚顺市顺城区人民政府门户网站.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fssc.gov.cn/ins.asp?s=11624&i=27334.
[22] 中国交通新闻网. (2024). 沈白高铁所有隧道均贯通.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mot.gov.cn/tupianxinwen/202409/t20240911_4152039.html.
[23] 辽宁省人民政府. (2018). 沈抚新区建设发展情况新闻发布会.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ln.gov.cn/web/spzb/2018nxwfbh/3387F9328C1E479B864E9C5E7CBF2291/index.shtml.
[24] 沈阳市详细规划管理处. (2021). 沈阳总体城市设计草案. 沈阳市自然资源局.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zrzyj.shenyang.gov.cn/ywpd/gtkjgh/202208/t20220822_4077776.html.
[25] 抚顺市人民政府. (2020). 抚顺全力推进居家和社区养老服务改革试点工作. 辽宁省人民政府门户网站.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ln.gov.cn/web/ywdt/qsgd/ass_2/0F51FB4BBE624E178B936D556D026CBC/index.shtml.
[26] 抚顺市人民政府. (2024). 抚顺市居家养老服务条例(草案).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s://www.fushun.gov.cn/zwgk/002006/002006036/20240715/dbc6111c-6e6c-41e1-bf66-7125b06893a0.html.
[27] 新华每日电讯. (2024). 东北引才留才效果初现,人口回流. Retrieved on 18 October 2024 from http://www.news.cn/mrdx/2024-05/09/c_131077408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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