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可能产生焦虑而产生的焦虑
最尴尬的不是深夜食堂，而是围着尴尬嬉笑着的我们。
文 / 李俊佩
原本
我是不打算看中、日任何一版深夜食堂的，也不打算去吐槽深夜食堂什么。然而，我终究也还是加入进来。
有关中版的《深夜食堂》到底差在哪儿、怎么拍才接地气，网上的讨论已经很多了。我想聊聊这场围绕着《深夜食堂》的全民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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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大二的时候，曾在校门口看到过一群人——围观群众。似乎是有对学生情侣在闹分手，路人三三两两、一群一群地聚拢来，围成了一个圈子，看得津津有味。被挤在外面看不到的同学很焦虑，个子高的踮起了脚尖，身形瘦小些的则像泥鳅一样，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去年有段时间，一个朋友问我借腾讯视频的会员。后来我从播放记录里发现她看完了四五十集的《青云门》。我很诧异地问她：“你居然花了几十个小时的时间看这个！”她轻松地回答说，“最近大家都在看呀，打发时间嘛！”
无独有偶，前些天，我在公司的午餐会上又听到几个同事围在一起在讨论《欢乐颂2》。晚上回到家，女朋友在微信给我分享了一篇文章《包奕凡才是真爱》，训示道：“你好好学学小包总怎么追女孩子！”于是，我也毕恭毕敬地点开了《欢乐颂2》，尬尬地看了几集后关掉了。
当朋友圈有关深夜食堂的文章逐渐开始刷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迟早得追这个热点。为什么要追呢？大家都在追《深夜食堂》啊！
绝大多数时候，我们跟风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并不会探问本质是什么。甚至做自媒体的小编们，每天放弃着性生活的最佳时光，努力蹭着热点，但其实说不清究竟图个什么？
我们为什么会在有限的人生里选择一部烂剧？打发时间？紧跟潮流？恶心自己？我想了很久，发现只能用一句绕口令来总结——源于可能会焦虑而产生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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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影视产业的投资商、制片方、创作人们到底有多low呢？局外人很难摸清就里，一群高级吃瓜群众在知乎、朋友圈、微博教人专家怎么拍好电影好电视剧，这件事也是很扯的。
我们其实最应该搞清楚的是：为什么这些人明知道是个大烂片，明知道口碑一定会跌个底掉，但还是要把一部又一部的深夜食堂拍出来呢？都不怕赔钱的吗？
不是的。他们早已经看穿——根本不会赔钱，实际上就是为了赚钱才拍得很烂。
在绝大多数文化产业正常发展的国度，民众的审美态度与原则几乎是刚性的，烂片很难有生存的土壤。举个例子，前几年韩国翻拍《步步惊心》，大IP+李准基+IU，这样的剧不管它有多烂，放在中国必火，在韩国收视率就扑街了。IU这种全民偶像，照样在韩网被观众喷出了翔，连粉丝都不会有太多人为烂剧买单。
但在我们这里广告主爸爸们才是底层王道，因为爸爸知道审美屌丝是主流，刷出他们的流量型谈资就是完胜。
有木有发现，以前那种电视剧插播广告的形式，广告主的品牌曝光度远不如现在？前几年拍电视剧的插广告还会含羞带涩的，再看看现在的欢乐颂2和深夜食堂，就都明目张胆了。以前观众看到广告先换台，现在观众为了吐槽，看到植入广告还会暂停截图有木有？老坛酸菜泡面的品牌公关部同学们喜欢死黄老师了我跟你说。
追谈资是刚需，站在某种“审美品位的高地”去吐槽那些“站在智商洼地的傻子”，更是刚需。所以，久而久之，看烂片，也就成了一种刚需。
3
根据我多年观察，中国的影视剧产业发展到现在，最好赚钱的片子分为两种：
一种就是《深夜食堂》这样的。通过拍到足够烂来满足我们的观众优越感——“那些影视学院专业学出来的都是什么渣渣，还不如我！”
这就好比泡妞，吵架我让你赢，能上你就行。被骂骂能少得了啥啊？什么李易峰AB之类的被骂了多少年了，片酬不减反增啊，谁活得比你差呢？
另外，烂是需要点功夫的，一般的烂当然不行，关键是要烂出话题势能。一边轻轻松松地拿了广告主爸爸的钱，一边满脸堆欢地欢迎观众爸爸巴巴地聚拢来围观捧场或者破口大骂：“你特么怎么拍得这么烂！”然后黄老师们笑嘻嘻地说：“嗯嗯嗯，确实烂，您说的都对...”
这方面我很佩服前几年翻拍金庸剧成名的于正于大妈，此人的洞见着实在中国影视产业非一般，现在包括黄老师啊蔡岳勋啊什么的，很多人都是跟随于妈的脚步而已。
翻拍经典IP+无下限地扭曲和糟蹋=一部新的大热国产剧。
这个公式于大妈前多少年就推导出来了。不信你可以看看，从于正改编剧到深夜食堂，走这个套路的国产剧哪怕口碑再烂，哪一部缺过观众？新版神雕侠侣，萌萌哒小龙包都被骂哭了，然而收视率可是杠杠的。
再一种就是《欢乐颂2》这样的。通过迎合少女们的奇想和意淫获取收视率和票房。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玛丽苏·安迪，幻想着上天派一个包奕凡来独宠她一人——哪怕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包奕凡一个礼拜换一个玛丽苏·安迪。
这跟我们男人爱看毛片一个道理，都是刚需。
有的同学说了，姐姐可不是玛丽苏，才不看这些玩意儿。亲，中国白户黑户加一起有15亿人。在中国的影视剧市场，消费主力是谁呢？并不是在豆瓣跟阿北混的那批文青或者毒舌电影的忠实粉丝，玛丽苏少女们才是人制片方的目标受众。就算是那些姐姐老娘们，上面也说过了，这几天有几个没有在追《深夜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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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提到的这两种影视剧，其实都蛮好拍的。选好一个传播性极强的大热IP，不管是购买版权抑或抄袭复制，做好宣传营销造势，找好流量鲜肉明星，编剧导演服装摄影这些都是小节，流水线上随便巴拉巴拉，端出锅就等着收银。
这就是这几年IP改编的烂片烂剧在中国愈演愈烈的原因。行业里越来越多的人都洞察到这一点。看看中国还有几个人在那苦哈哈傻呵呵地拍好片？君不见正午阳光这种良心团队都想通了拍《欢乐颂2》了。像《白鹿原》，辛辛苦苦在那做了蛋糕，生意就是没有人家卖粑粑的好。谁会跟钱过不去？人家当然是选择轻松写意地去拉粑粑啊。
我们觉得咪蒙只会写毒鸡汤，不如我们懂文学，事实是咪蒙在南方系纸媒做文学青年的时候我们可能还不怎么识字；我们觉得黄老师们只会拍烂片，不如我们懂电影电视剧，事实是黄磊本人乃是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导演编剧演员无所不能。我们觉得我们什么都懂，但是我们不懂的是，咪蒙、黄磊们，不仅仅是为了钱，也正是因为我们观众，放弃了对文艺的梦想和坚持。我们有多少人，不曾成为过咪蒙千万粉丝和《深夜食堂》全民讨论中的一员？
存在即合理，不管是烂片，还是烂片的观众，把看影视剧当成打发时间和消遣娱乐是所有人的自由。但是我们应该怀疑：未来中国还有多少人愿意继续去拍、去看《白鹿原》，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还要上演多少次？
《无人区》导演宁浩曾在采访中说过一句话：“这是一个二流的时代，属于中国真正的文艺复兴还没有到来。”
我们不知黎明几时才至，唯有把所有的敬意献给那些挣脱纠结而涅槃向上的人们；古龙小说《萧十一郎》里也有个深夜面馆，卖的面很难吃，然而风四娘还是吃完了那碗面。生活很多时候就像是这碗面一样，冰冷而乏味，但我们却还是非吃不可。
只愿我们所有人，能在深夜食堂吃完这碗难吃的面以后，能迎来哪怕短暂的曙光。
END
本文经老聂的理想国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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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2017.07.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