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培拉的天，近来时晴时雨，就如澳大利亚官员们的心情。
晴，是因为中国总理李克强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谈合作了；雨，是因为美国这个盟友最近很不给力，既挂了自家总理电话又退出了澳方极其倚重的TPP。
一边是最大的贸易伙伴，一边是长久以来的安全保护伞，这鱼和熊掌，澳大利亚自然想要兼得。但如何兼得，着实令澳大利亚左右为难。
困境
鱼与熊掌的困惑，正是澳大利亚“战略迷茫期”的表象。
这份迷茫，最先是来自于澳大利亚自身的战略定位。岛妹也在之前的文章中分析过，自21世纪以来，澳大利亚政学界一直存在着一大争议：澳大利亚是否面临着一个历史或地理、美国或中国的选择？如果有，该选哪一边？
作为一个毗邻亚洲的西方国家，澳大利亚一直在用西方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参与亚洲事务。但这一立场在落实到具体领域时，却又出现了不同的表达。
一方面，中国已是澳大利亚第一大贸易伙伴和第一大出口市场，2015年，双方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中澳自贸区发展迅速，2016年两方的贸易额就达1050亿美元，是美澳双边贸易额的三倍；另一方面，美国和澳大利亚自二战时期，就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在奥巴马执政的2014年，为推进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美澳两国宣布，计划在2016年，将美国海军陆战队驻澳人数提升到2500人，以深化双方之间的盟国关系。当时分析普遍认为：澳大利亚这是在抗衡中国的影响力。于是，我们看到澳大利亚一边跟美国搞军事，一边与中国谈生意，澳大利亚政府走钢丝的功夫真是无出其右。
但国际关系如此复杂，国与国的互动岂可只局限于本国态度？当澳大利亚在南海问题上无理取闹咄咄逼人时，就不要幻想中国会无视这些荒唐事，忍气吞声跟你谈贸易；当美国新政府选择退出TPP并且拒绝澳美移民协定时，澳大利亚也不可能接受对自身利益的损害，继续对美国保持百分百的信心。
所以，在中美之间，澳大利亚左右为难。
脱轨
澳大利亚的这份迷茫，还来自于战略目标与现实情况的脱轨。
自建立联邦政府以来，澳大利亚最重要的两个战略利益便是自身安全和地区稳定，为了维护这两个战略利益，澳大利亚制定的首要战略目标，就是“傍大哥”——过去是英国，现在是美国。
这个战略目标看起来或许简单，但背后自有其逻辑链条。
澳大利亚处于一块独立的大陆，海水是天然的防护带，只要掌握了制海权，便可保障国家安全。曾经，称霸全球的英国海军就是澳大利亚的抓手，而后“日不落”帝国日薄西山，美利坚又来接棒。在澳大利亚看来，只要积极协助盟友维护其军事力量和霸主地位，就可以换得自身的平安。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战前的澳大利亚在没有常备军的情况下，依然征兵前往非洲等地，帮助英国维护殖民地。
二战以来，澳大利亚视美国为强大而可靠的盟友，一直是亚太地区秩序的维护者，愿意为此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因而，澳大利亚在伊拉克、阿富汗等美国的军事行动中都出了力，充分表现了自己对美国的忠诚和支持。但是现实却是，奥巴马的“重返亚洲”政策宣告失败，新政府的政策虽尚未成形，但就目前来看已经呈现出一定的收缩态势。
更让澳大利亚气愤的是，自己的付出竟然没有换来基本的尊重。前不久，总理特恩布尔在与特朗普谈及澳美移民协议时，竟然被对方无礼地挂了电话。前澳大利亚驻华大使斯蒂芬·菲茨杰拉德曾表示，若澳大利亚在对澳美联盟内无法更强硬、更有态度，那在特朗普时代，与美国利益保持一致将十分危险。换句话说，新形势下，澳大利亚如果还过于依赖特朗普政府，很可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殷鉴不远。前有不做“大哥”好多年的英国，今有不靠谱的美国，澳大利亚担心大树可能靠不稳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澳大利亚在对外政策上，总呈现出反复无常的状态。
比如，被誉为“亲华派”的总理特恩布尔上台后，澳大利亚在南海问题上收敛许多，为此还拒绝了印度尼西亚共同巡航的计划。此外，在美国退出TPP后，澳大利亚还欢迎中国加入TPP。但几日前，一直对华强硬的澳大利亚外长毕晓普再次就南海和东海问题攻击中国，声称：“虽然中国这样的非民主国家能够依托现有国际体系蓬勃发展，但历史证明，一个国家要想经济上继续发展，民主制度是必备条件。”话外之意，不言自明。毕晓普还呼吁美国继续扩大其亚太地区影响力以制衡中国。
一个政府内就出现对华不同的立场态度，也说明了澳大利亚上层的矛盾心态。
出路
对于澳大利亚来说，放弃美国这个军事盟友是完全不可能的，这是由其自身历史和地理因素决定的。下个月，美国副总统彭斯也将访问澳大利亚，据称美方还会就安保问题向澳大利亚作出承诺，继续加大在亚太地区的力量投入。澳大利亚也懂得，美国牌也是他与中国交往的重要筹码，但像上一任总理阿博特一样死心塌地跟奥巴马干，不惜得罪中国的鲁莽做法，的确得不偿失。
显然，面对中美两个大国，澳洲目前这样骑墙的政策不是长久之计。在澳大利亚国内，一些人呼吁澳大利亚应当调整贸易和安全重心、转而向亚太地区新兴大国中国倾斜，同时远离美国。去年的一场民调显示，2/3的澳大利亚人反对特朗普当选，认为将为世界带来不安。
不过，在岛上澳大利亚研究专家方晓志看来，期待澳大利亚“一边倒”并不现实，但澳大利亚走一条务实独立的外交路线，倒是可以考虑。因为，虽然澳大利亚和日本同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两大战略支撑，但和日本的“死心塌地”不同，澳大利亚一直念想着自己是亚太地区的“中等地区强国”，不愿完全看美国颜色行事。应该说，澳大利亚对美国的独立自主，要远强于日本。
所以，方晓志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让澳大利亚消除对中国的疑虑感，看到双方合作的共赢前景，要让澳大利亚在中美之间扮演更独立的桥梁角色。商贸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纽带。
现在，特朗普新政府的亚太政策尚未成型，澳大利亚政府又表现出对华积极的姿态，中国总理的这次访问可谓非常及时。
文/百里明颐（发自澳大利亚）
编辑/夜下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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