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九寨沟地震刚刚过去，又一则事故新闻引起了公众的关注。昨天晚上，8月10日23点34分左右，一辆从成都驶往洛阳的河南牌照大客车，在西汉高速陕西段途径一隧道的时候，撞向隧道口，已造成包括2名儿童在内的36人死亡，13人受伤（危重8人、重伤4人、轻伤1人）。截止目前，事故调查程序才刚刚开始，有关现场的描述非常简短：车辆严重变形，前三排座位都被挤到了一起。
专家分析认为，大客车撞向隧道侧壁的原因可能有三个：一是司机疲劳驾驶；二是车速过快来不及避让他车；三是其它原因。另有媒体称，当时乘客处于熟睡状态，没有系安全带，但也只是专家分析，并非现场调查。
但无论最终致祸的原因是什么，数字都过于刺目，使得“特大道路交通事故”这个词用在这里，显示出衡量标准上的不够用。中国的交通事故严重程度等级一共是四级，一次造成3人以上死亡的即是特大事故。36人死亡已经严重溢出这个评级体系，怪不得在众多的新闻和社交媒体的评论中，很多人开始另寻参照标准， “竟然比地震死亡人数还多。”道路交通事故一直是中国安全事故中死亡人数占比最高的，如果把结果相加，大概称得上最大的灾难，但灾难的发生几乎常常是重复的。
关注社会新闻的人一定记得，36其实是个非常熟悉的数字， 5年前的2012年，也是8月，凌晨2点半，一辆从成都驶往西安的双层卧铺客车，在包茂高速公路延安境内追尾一辆重型半挂货车，导致火车上大量甲烷泄露，发生爆炸起火，同时引燃客车和货车。造成客车上36人死亡，仅3人逃脱。当时载着39人的大客车上，司机陈强已经连续驾驶4个多小时了，是夜间连续驾驶时间上限的2倍多。
2012年8月 包茂高速公路车祸
那场事故后，当时的陕西省省长赵正永赶到现场查看事故情况后，要求公安、交通等部门在一周内拿出方案，必须取消“红眼客车”，强调“长途客车驾驶员凌晨两点后强制休息”。红眼客车是由红眼航班引申而来的概念，指的是深夜运行的长途客车，乘客到达目的地时常常因为疲劳而双眼通红。在经济高速增长，人口流动数量庞大频繁，而铁路运输尚不如现在发达的那些年，每年夏天和春节高峰期，有大量红眼客车运行在各省之间的高速路、国道和省道上，引发过大量特大事故。
就在“8·26延安特大交通事故”之前一个月，2012年7月22日，《国务院关于加强道路交通安全工作的意见》发布，要求“积极推行长途客运车辆凌晨2时至5时停止运行或实行接驳运输制度……客运驾驶人24小时累计驾驶时间不得超过8小时，日间连续驾驶不超过4小时，夜间连续驾驶不超过2小时，每次停车休息时间不少于20分钟。”
包茂高速的那辆客车上的36名乘客没能被新规挽回性命。并且，自那以后，发生在深夜和凌晨的客运车辆交通事故依然不少：2014年3月25日零点30分左右，包茂高速重庆黔江濯水段交通事故致15人死亡，56人受伤；2014年7月19日凌晨3时左右，沪昆高速湖南境内邵怀一辆大客车与酒精车相撞，造成5车烧毁， 43人遇难，6人受伤。
2014年7月19日，沪昆高速邵怀段交通事故
在所有的交通事故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难。但如果回忆一下，中国上一次发生空难已经是2010年的事情了，伊春空难，当年8月24日，河南航空一架飞机从哈尔滨飞往伊春，在伊春市林都机场临近跑道时坠毁，造成44人遇难，52人受伤，事故原因为飞行员失误。甚至从1945年开始计算，发生在中国境内的民航事故加起来也只有79次，死亡人数共1853人。从1981年开始计算的话，事故次数是22次，低于很多发达国家。
和人们对单次事故的清晰印象相反，全国各类事故中，包含红眼客车事故在内的道路交通事故造成的死亡人数最多，远远大于火灾、矿难和其它交通方式。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2016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6年全国道路交通事故造成的死亡人数占据了所有事故的78.8%。同样根据这份公报，2016年中国道路交通事故万车死亡人数为2.1人，与上年持平，以2016年19440万的汽车保有辆来计算，可算出2016年中国的道路交通事故死亡人数约为40824人。
这个数字未必可靠，根据公安部交管局发布的统计数据，2016年，全国共发生货车责任道路交通事故5.04万起，造成2.5万人死亡、占汽车责任事故总量的30.5%，这意味着2016年我国汽车承担有事故责任引发的道路交通事故共致人死亡5.1834万人。这个数字与全国总人口的比例已经与日本持平，而日本则是全世界道路交通事故率最少的国家，在1亿多人的总人口下，2015年因为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数是4117人。
问题是，这个数字同样未必可靠。在交通部门的数字之外，国家卫生部会对中国居民的伤病死亡原因进行统计，我没有查到近几年的统计年鉴，但在一份2013年的统计年鉴中，中国城镇居民因机动车交通事故死亡的居民比例是每10人中有超过了15人，是日本全国事故死亡人数与总人口比例的5倍。
当然，这个数字也不能说明所有问题，这里面还包括车辆保有数量的差异、地区差异各种各种无法等同量化的因素。但一个确定的事实是，随着中国居民的机动车保有量持续增加，但道路交通事故的准确数据却一直是谜一般的存在。没有准确数据的支撑，也许所有的进步，最终都只能靠着一个一个远超常规的巨大事故来缓慢推动。
在都市报当过跑过热线的记者一定都有过这样的经验，日常新闻线索中最频繁的线索之一就是各种各样的车祸。从白班到夜班，密密麻麻的道路上，每一天都在发生事故。但车祸太多，也就不成事故了，如果伤亡得不够突出，连报纸上的一个豆腐块位置都得不到，并不是每一场车祸都有推动进步的运气。西汉高速上的这场车祸已经结束了，但调查才刚刚开始，希望鲜血最终能够换来一点意义。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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