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时光刀片（ID：shiguangdaopian），经授权发布
作者 | 离夏 编辑：学妹
知乎一篇热帖改名成《一枚中科院科研人员的自白： 我为什么选择离开》以后被反复转载，我的朋友圈为此着实热闹了一阵子，因为我的朋友圈里博士众多，在中科院工作的同事也众多。
实验室的在读研究生私底下也常找我讨论此事，并为此忧心忡忡，甚觉前途渺茫。作为他们的前辈，作为中科院的一名职工，我想多说几句。
我2009年本科毕业于北京一所非知名211大学，2014年博士毕业于位于北京的中科院某所，而后留所工作，和帖子里的兄台入职及就业情况大致相当。
离京不代表失败，留京不代表成功，无房不代表失败，有房不代表成功，这是我展开讨论的前提。此文仅试图分析离京时为什么会满腹牢骚，离京时有没有必要满腹牢骚。
北上广凭大平台和相对公平，对全国人民产生巨大吸引力。为什么很多人逃离北上广之后又逃回北上广，想必大家都知道。
北京没有挽留也没有强留任何人，北京少了谁都照样运转。事实上，你我对北京并不及北京对你我那么重要。
先说几个朋友的例子吧。
苏打是我大学同学，本科毕业后进入知名互联网公司，年薪三十多万。后来因为种种缘故离职进入一家创业公司，年薪变成十万，一下子日子变的紧紧巴巴，聚会不再抢着买单了。
我说你坚持不下去就回省会呗，他说不行啊，我主持开发的一个项目离产品正式上线不远了，我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699模式的互联网创业公司有多辛苦，博士们大多是不知道的。
阿轩是我常去的一家餐厅的服务员，河北人。他待客热情满脸笑容，来北京三年了。他住在餐厅统一租的房间，那是个三居室，摆着十张上下铺，住着二十人。
他说服务员到哪里都管吃管住，但是北京的服务员月薪高达四千，所以我留在北京。我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他说想从餐厅的服务员，厨师，传菜工，洗菜工，洗碗工，甜点工，清洁工中脱颖而出成为经理。
大春是呼伦贝尔根河市友谊宾馆的老板，人情练达，处事老道。去年去根河出差常住他家，关系很好。
我说大春哥你这个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一年运营成本和利润大概有多少。他说这个房子是我年轻的时候闯荡北京攒下钱回来买的，所以营业额扣除税费和水电费就是利润。
我又问，大春哥你在北京待了几年？而后他两眼放光跟我讲述那段在北京住地下室做塑胶跑道销售的日子，他说很辛苦但是回想起来很充实，累并快乐着。
我说现在回来多好啊，上可顾父母，下可顾妻小，守着宾馆天天有进账，日子多快活。他说回来的确是很安逸，就是有些后悔去年没有投资一套燕郊的房子。
大部分坚守北京的年轻人，都是咬着牙在坚持，真坚持不住了，就会有人离开。有人离开就有人到来，这再正常不过。
没有道理说博士毕业了就应该、就必然、就立马会在北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个道理在二十年前勉强成立，可那个时候一年才毕业多少博士？
北大清华都广为流传这样一句玩笑话：一流的本科生，二流的硕士生，三流的博士生。意思是说，北大清华本硕博连读的，很大比例都是在经历自我贬值的过程。
本科毕业出国，博士毕业后不久被人才引进，直聘教授博导成为青年科学领军人物的例子比比皆是。对了，人才引进一般是提供住房的。
如果你认为北京需要给每个名校本硕博连读的博士提供优厚的工作生活条件，那你错了。北京优渥条件给了人才，但是博士并不等于人才，名校博士也不等于人才。
至于海归们是不是就可以算人才？外来和尚会念经的导向有多大的弊病？海归的青年科学领军人物有多少水分？我在此不深入展开。
本科毕业了不知道去干啥，于是读硕，硕士毕业还是不知道去干啥，于是读博。博士毕业后发现，我靠，怎么啥事儿都办不成，怎么同学们都比我混的好，大梦醒来把北京一顿臭骂。
说到底，这只是自身的优越感没有兑现而产生的不满，优越感来自名校背景，也来自于博士学位。但如今的博士质量何如、稀缺性何如、解决问题的能力又何如。相信身为博士的同志们都心知肚明。
党、政、军、商、文、艺等各行各业的既得利益者谁不在北京置业？没错，现如今阶层流动性就是那么差，马太效应就是那么强。我们可以天天骂，但是作为个体必须早早认清它。
考虑到出口下滑，实体经济疲软，股市动荡，一线城市的房地产，成为投资理财的优质标的，想北京房价大跌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你要是持续关注北京房市的话，就会发现一个趋势。
这里不是买房，而是抢房！
所以帖子里这位兄台说自己一开始看不上单位附近的老破小区，挑挑拣拣，眼睁睁看着它连番涨价最后丧失购买力。我反推他当时应该具备购买力，那么最后离京只是为自己的眼光不够承担责任而已。
机会出现过但没抓住，那就别赖北京房价暴虐的涨，应该赖自己出手不够稳准狠。想想那些压根凑不齐首付的同志，那些没有北京户口的同志，那些连北京居住证都没有的同志，他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过。
中科院附小所在的小区虽然破旧，但它不仅是一间房子，还是一个轻轻松松跑赢通胀和你工资涨幅的标的，对于刚需人群咱不谈收益，但是你必须明白你挣钱的速度赶不上它涨价的速度，持币观望的结果就是被出局。
如果持续关注北京房市的话，还会发现另一个趋势，政府有形的手对房市的影响远超过市场无形的手。限购，信贷，利率等等，随便哪一条都能够牵引市场走向。房价涨落完全在政府预期之内，我们能做的就是拼凑首付判断风向并逢低入市，而已。
我是在观察到政府之手力量无限大之后决定买房的。2014年8月持三十万现金三十万借款和一百万贷款买了西四环一间小房子，两年半过去还清借款，房价刚好翻了一倍。我对涨幅没有获得感，但是好歹没被甩太远。
如果你不深入观察北京房市的走势，只是听路人甲和专家乙说房价会跌就死等，如今你赖不着路人赖不着专家，只能赖自己，因为走势本就需要自己去判断，就如博士论文答辩需要自己亲自上场一样。
我们一起骂社会的马太效应，可是学术界何尝不是如此？北京占据了中科院研究所的多大比例？36%！科研资源分配和教育、医疗、行政资源一样高度集中！
名校博士留在北京，并非一无所得，在学术圈子里你占尽优势。这里有国家重点实验室，这里有配套的实验基地和设备，这里有院士的大旗帜，这里有频繁的国际研讨会等等。
但是我们细想一下，科学研究是否有必要高度集中在一线城市呢？离开北上广继续从事科研又会面临什么难题？
河北科大副教授韩春雨，从北京协和医科大学博士毕业后去石家庄工作。潜心十年，发表顶级期刊论文，取得诺贝尔奖级别的成果，这是去年学术圈的最大新闻。
我不懂生物也不知其成果是否真的涉嫌作弊，但是其常赴上海借用别人的实验室，晚上熬夜做实验的行为（实验室的主人白天自己需要做实验）就让我很感动。
离开一线城市后想好好做点研究，但却遭遇实验条件和支撑平台的制约，这是离京之后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但是很多博士留在北京并不讨论这一点，只看到购房的巨大压力，未免有些片面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人生在世总要取舍，想要甘蔗两头都甜而不能实现目标，这不赖甘蔗，而赖你太贪心了。
事实上，最尴尬的并非不能在北京坚持下去，而是从北京离开之后却不能找到合适的去处。
综合考虑科研平台和购房压力，南京的确为上上之选。去南京是一步好棋，但是北京并没有对不起你，北京不是有位院士说会关照你吗。
八十多岁的院士亲自关照南京方面，此事分量有多重，科研同行都知道。光这一点，就算是学术界的既得利益者了。退可守且有人关照，已是多么大的幸福。
青年科研人员离京，可以促进科研资源全国均衡化，再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真热爱科研的话，去了南京还可以像韩春雨前辈一样蹭别人的实验室，何必凄凄惨惨满腹牢骚呢。
回到我自己身上，为什么坚持留在北京？没错，同苏打，阿轩一样，就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梦想。
我每天都要挤早晚高峰的一号、二号、八号三条地铁，忙得错过孩子的很多成长瞬间，经济脆弱的无法给我爸配一副像样的假牙，也无法陪妻子在外吃饭时随心所欲的点菜。
每个月自己的工资刚够交房贷，经济上捉襟见肘、工作上压力山大，让当下的我无法扮演好一个合格的父亲、丈夫、儿子。
这就是坚持梦想的代价，这就是在北京有房有妻有娃还有房贷的科研工作者的真实生活状态。
有房的,工资供了房贷，无房的,工资供了房租，都好过不到哪里去。他们坚持的背后必定都有故事，他们都是行走的心灵鸡汤和励志软文。
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去西直门地下通道看看那里卖唱的地下歌手，全神贯注的他们，眼神里有一种支撑信念的力量，闪闪发光。
后来我慢慢发现，不应该让一家老小为我虚无缥缈的梦想买单，所以我认真思考过离开北京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做出决定。
等某一天，我收拾好情绪，收拾好行李，决定向北京辞行的时候，我会跟北京郑重道别，说一声：谢谢你，北京，你让我艰难却也让我成长。
我想跟实验室的在读研究生说：如今的名校博士学位只是留在北京的门票，给你换来户口和工作岗位，但是换不来安逸。这张北京的门票可以去二线城市换成饭票，还可以去三线城市换成肉票。
北京的大门向既得利益者和广大海归领军人才敞开，房子已成为投资标的和阶层壁垒，你得认清并提前做好规划，想清楚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你决定离开，那我举双手赞成，我会去北京站给你送行。
提前关注目标城市的就业，挑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取最大交集，别等到一毕业才发现进退两难，玻璃心碎，满腹牢骚！如果你慎重思考觉得在北京尚有未完之梦想，想要坚持下去，那我也深表支持。
如果你只是把博士当作挣大钱的砝码，那最好别读了，提前工作为宜。
我还想对中科院领导说：每一项重大科研成果都是底层科研工作者熬夜熬出来的。如何提高大家的收入，如何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如何解决中科院职工子弟上不了中科院附小的奇葩现象，才是需要行政管理者迫切研究的问题。如果可行，请先把研究生补助提高一下。
▲长按二维码识别报名乔晓春教授订阅课程
点击“阅读原文”亦可报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