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果真如此吗?过去六十年,发展经济学家们提供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证据告诉我们经济和技术发展的科学规律。我们认识到反映资本、劳动力等要素使用效率的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简称TFP)是推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因素;而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源于技术创新和更有效率的组织形式。我们确知技术和模式创新确实影响企业发展和经济增长的质量,但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漫长、复杂得多。以生物技术、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主导的高科技不断改变全球产业格局的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美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年均增长速度还不到1%, 远低于1870年至1970年美国完成工业化和城市化期间所取得的2%以上的年均增长速度。
中国在改革开放的前三十年获得了4%以上的TFP年均增长速度,很大程度解释了中国人均GDP的爆发式增长。但随着中国工业化进程和高增长阶段的结束,TFP增长率在过去六年已经下降到年均2.3%的水平。我们未来的经济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能否通过更多更有效的研发和对企业家精神的激发与保护进一步提升全要素生产率,重新塑造中国经济的微观基础。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我们占GDP百分之二的研发投入虽然绝对数量可观,但是研发的绩效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们大量的研发(Research & Development, 简称R&D)是发(development)而不是研(research);我们的创新也大量集中在满足用户体验和提升效率这两个层次,在以复杂技术和科学研究为基础的创新方面,我们严重匮乏。
缺乏科学的理性精神,我们急功近利、好奇心钝化,对建立起对人类世界、对本源和普遍性的深刻理解缺乏兴趣。我们不愿也无法专注于基础科学和底层支撑性技术的研究,通过资本实现技术上的“拿来主义。”我们躁动着,在各种各样质量不一的思维泡沫的指引下,寻找各种快速成“财”的商业逻辑与商业机会,却缺乏更大的格局去思考真正推动人类进化的力量。历史反复教育我们,人们愿意相信并乐于制造各类泡沫的原因在于只有在泡沫中他们才有机会短期攫取暴利。于是,在一个财富梦想主导一切的时代,在各式各样的思维脑洞里,在大风过后的满地狼藉中,我们感叹着埃隆·马斯克和SpaceX的奇迹,焦虑着自己的生活。这难道是我们愿意接受的时代调性吗?
一百二十年前的戊戌年,光绪帝颁发诏书,推行变法。未几,变法失败。变法者虽未竟事功,但留下了京师大学堂,国学之外,讲授科学,开启了中国近现代科学精神启蒙和“赛先生”之滥觞。自此,“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蔡元培语), 致力于追求真理但宽容异见的科学精神,贯穿岁月山河于始终,敲击着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