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梦想

文：刘新英（德国国家癌症研究中心博士后）

编辑：X君

长生不老可以说是人类的终极梦想，古今中外，人们为了长生，不知冒出多少奇葩，脑洞大开的想法，毫无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但我们对此一如既往的执着，我们的脚步一直未曾停止。如今，已然从“荒诞不经”到看起来触手可及。今天，我们就对各路奇思妙想追本溯源。强烈建议小伙伴们长期关注相关内容，万一那天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长生"领域的开创者，应该在古埃及。距今4500多年前的古埃及人就已经开始启动此项重大科研项目。他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会再度归来，因此保存完好的躯体是将来能够"复活"的关键，他们费劲心力用独门秘法对尸体躯干进行处理，制作成木乃伊，使其保持数千年不腐，但对五脏六腑，尤其是最重要的大脑却毫不关心。

制作木乃伊的过程简单分为三步，第一步，将五脏六腑以及大脑取出，同时必须保持尸体完好，（这是非常精密的手术，需要很多练习）。第二步，用酒精香料清洗尸体，然后风干。第三步，将尸体从头发到脚趾头都用亚麻布仔细包裹。然后再涂满树脂，画上符咒。这样，一个完美的“木姨奶“，不，木乃伊就制作完成了。最后带上美丽的面具，放到冬暖夏凉的石柜里，等待千年以后归来。

但我们今天知道，这多少有些本末倒置，大脑才是“灵魂”的居所。毫无疑问，古埃及人没搞清楚灵魂存在的基础，导致“复生”项目失败，不过阴差阳错，在尸体"保鲜"领域取得了旷古烁今的科研成果，留下许多至今栩栩如生的木乃伊，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证据。

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自然不甘落后，也赶紧立项攻关，不过咱们另辟蹊径，开创了"炼丹"领域，虽然历史积累比埃及差了两三千年，却更加高大上，一旦成功立马儿长生不老，不用再等"来世"复活了，而且理论上毫无副作用，心啊肝儿啊都不用摘掉。炼丹又分外丹和内丹两派，当然，两派经常做学术交流，也互相学习。外丹主要就是"嗑药"，具体的protocol是整一堆重金属，加热成丸状，凉凉了，就"无根水"吞服。因为重金属有神经毒性，不久就能嗨起来，感觉自己要成仙了。外丹派起源于秦汉，魏晋时期达到鼎盛，知识分子集体“嗑药”，服食五石散。还留下了两本专业著作，一是东汉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一是东晋葛洪的《抱朴子》，被从古至今炼丹爱好者奉为经典。

根据混子哥漫画修改

《抱朴子》与《周易参同契》

历史上很多皇帝，比如秦始皇，唐太宗，嘉靖等等，也是外丹派忠实粉丝。秦始皇甚至成立了好几百人的项目组，结果项目经理带着整个项目组及项目资金潜逃国外，最终没有炼成丹。唐太宗和嘉靖皇帝倒是都炼成了，吃了以后也都升了天。

内丹派起源已不可靠，据他们自己说效法的是黄帝，真正有据可查的大概在宋元时期，比如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全真派丘处机，武当张三丰，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内丹派以静坐冥想为主，想到最后就能炼神返虚，就是成仙了。网络当红作家萧鼎的专著《飘邈之旅》对内丹修炼各个境界有系统完整的论述。内丹派的项目耗资比较少，安全性也比较高，人人都可参与。据说浙江大学也有这个研究项目，有兴趣的可以咨询一下。但因为目前还没有可信的成功案例，所以成仙的时候有没有“天劫”还不清楚。

西方神话中吸血鬼是一种能够通过吸食他人血液而保持自身不死的神秘物种。在欧美，有相当一部分人以及科学家期望于通过“换血”来达到青春永驻。

1956年4月，纽约州的康奈尔大学的MaCay博士在纽约医学院公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实验性地延长寿命》。他将同种同血型年轻大鼠和老年大鼠血管吻合连接在一起，两只大鼠共用血液循环，这种状态叫做异种同生。结果发现老年大鼠的关节软骨很快变得年轻了许多，似乎逆转了老化。2005年，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神经系的ThomasRando教授所率小组用几乎同样的方法在著名的科学杂志《自然》上发表文章。他们发现，年老大鼠的肝脏和骨骼肌的干细胞回到了与年龄不合的更加年轻的状态。老年大鼠甚至表现出跟年轻幼鼠几乎相同的修复肌肉损伤的能力，相当于返老还童了。20013年，哈佛大学的AmyWagers教授的团队也做了相似的实验，他们发现异种共生形成4周后，老年小鼠的心肌肥大迅速得到了改善，心肌细胞几乎恢复到年轻小鼠的同样大小，而年轻小鼠没有受到任何负面影响。这篇论文发表在最顶级生物杂志《细胞》上。2014年，加州斯坦福大学的TonyWyss-Coray团队也做了相关实验。他们直接采集年轻小鼠的血液，输给年老的小鼠。5周后，这些接受了年轻血液的老年鼠的大脑出现了显著的改变，虽然没有异体共生实验中取得的效果明显，但老年小鼠的学习能力、环境适应能力，以及记忆力都出现了改善,体力甚至也出现了部分提高。该研究发表在2014年5月的《自然医学》杂志上。不过，随后很多实验室表示以上结果无法重复，包括全球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之一诺华也发表文章否定了这些结果。

其实无论结果如何，这项研究维持细胞外环境稳定的角度仍然是值得肯定的，但更换血液的方法值得商榷，即使有一定效果，血源哪里找？伦理学方面问题也绕不过去。其他所有诸如抗氧化，保护端粒酶等等方法或许对于延长寿命有一定作用，但离长生还差的远。不过这些项目也都依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毕竟即使能延长一天的寿命也是巨大成功。

通过血管连接的异种共生

还有一部分研究期望通过器官移植来达到长生的目的，就是身体哪个零件儿坏了就换个新的，自然就长生了。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诱导多功能干细胞iPSC。我们知道，人体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来的，在胚胎早期，细胞具有多功能性，可以分化成各种器官，称为胚胎干细胞。因此，桑椹胚之前，每个细胞都有发育成独立个体的能力。而通过基因编辑的手段，科学家们可以是已经分化的人体细胞，比如皮肤细胞，进行重编程，使其回归到具有多功能分化能力的时期。这种重新编程形成的多功能干细胞称为诱导多功能干细胞。

器官移植的一个思路是对动物进行基因编辑，使其基因更加适合人类移植，还可以根据个人基因进行私人定制，比如转基因猪。主要步骤是，首先敲除猪胚胎的某个/某些基因，使其自身的某个器官无法发育；第二部，将诱导多功能干细胞注射到猪的胚胎中。第三，猪胚胎中长出人体器官（由于基因敲除导致其不能发育的那个器官）。第四，收割器官，转移到人体当中。目前据称日本已经有可供人体器官移植的转基因猪问世。

在猪体内产生人体器官

第二种思路是，利用诱导多功能干细胞在体外培养器官。需要在体外构建器官生长的环境及架构，使干细胞能够成功分化成成熟器官。但由于形成器官的过程极为复杂，现阶段尚不能完全模拟，因此不能培养出成熟器官，只能培养出类器官，可用于药物筛选。但相对容易培养的器官比如视网膜，肝的培养依然有希望在近期取得突破。

体外器官培养

以上所述两种方法非常有前景，未来很可能大大延长人类的平均寿命。但有一个限制突破不了，就是大脑。因为别的器官都能换，唯独大脑不能换。

为什么大脑不能换？因为严格说来，我们的“自我意识”或者灵魂不是居住在大脑之内，它就是大脑本身。我们的所有记忆，情感，认知特征都储存在大脑的结构当中，从大尺度的皮层网络结构到更微观的突触，树突，乃至树突棘。可以说是一个独特的大脑结构构成一个独特的自我。当大脑结构改变时，意识会改变甚至丧失。比如著名的前额叶贯通伤的病人PhineaGage,受伤之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根本无法融入社会，很快绝望的死去。而老年痴呆的患者则有包括海马在内的多个脑区受损，患者从短期记忆到长期记忆逐步丧失，最后完全丧失了对自我的认知。

因此体外培养的只能说是一个空白的“新生儿脑”，因为本身不具有任何记忆。移植了，真要重活一次了。那么能不能向空白脑脑中加入自身大脑的内容呢？理论上说，如果能够突触甚至更微观的水平完全复制大脑的结构，那么大脑的一切内容都可以被复制，包括意识。问题是意识被复制以后就是一个独立意识，跟自身即使完全相同，也不是一个意识。就像一对拥有完全相同记忆的双胞胎，但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分别，也算是最接近长生的方法了。

最后一种看起来很美好的方法就是意识转移，类似小说里描述的“夺舍”或者穿越。两个研究思路，一个是自身克隆体，用来做意识的新宿主。另外一个是转移到人工智能中，这样就可以达到真正的永生。但前面说过，大脑一切内容都存在于其结构当中，所以转移到克隆体面临的问题和前面类似，一个空白脑自然不适合做意识转移，结构完全相同的脑中已然也有一个自我意识，也必然无法转移。说不定还要好莱坞大片上演相爱相杀的戏码。人工智能结构与人脑完全不同，也必然不是意识的理想宿主。而说了这么多废话，最重要的问题是，意识就是大脑本身，不能脱离大脑那怕一秒。如果那一天能够做到脱离大脑谈意识，我们也不再需要固定的躯体了。

那么有生之年，我们还能不能赶上这班车呢？很难说清楚，就以我们最接近长生的方法来说，复制一个完全相同的大脑来说，现状如何呢？答案是-我们还不能完全复制哪怕一个神经元。

参考资料：

1. Conboy IM, Conboy MJ, Wagers AJ, Girma ER, Weissman IL, Rando TA: Rejuvenation of aged progenitor cells by exposure to a young systemic environment. Nature 2005, 433:760-764.

2. Loffredo FS, Steinhauser ML, Jay SM, et al. Growth Differentiation Factor 11 is a Circulating Factor that Reverses Age-Related Cardiac Hypertrophy. Cell. 2013;153(4):828-839.

3. illeda SA, Plambeck KE, Middeldorp J, Castellano JM, Mosher KI, Luo J, Smith LK, Bieri G, Lin K, Berdnik D, et al.: Young blood reverses age-related impairments in cognitive function and synaptic plasticity in mice. Nat Med 2014, 20:659-663.

4. Egerman MA, Cadena SM, Gilbert JA, Meyer A, Nelson HN, Swalley SE, Mallozzi C, Jacobi C, Jennings LL, Clay I, et al.: GDF11 Increases with Age and Inhibits Skeletal Muscle Regeneration. Cell Metab 2015, 22:164-174.

5. https://futurism.com/transplants-of-genetically-modified-pig-organs-for-humans-could-happen-within-two-years/

6. https://www.ndtv.com/world-news/scientists-develop-pigs-for-human-transplants-in-japan-182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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