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情感的表现，单就表现而言，并不是对任何具体观众而发的；它首先是指向表现者自己，其次才指向任何听得懂的人。”
—— 罗宾 · 乔治 · 科林伍德（引自《艺术原理》 ）
2017 年 7 月 23 日，“卡罗拉双擎享·生活文化沙龙”的第七站，来到了哈尔滨中央书店，与史航、忻钰坤、王一淳三位电影人一同分享光影人生，对话风格电影。
何谓风格电影？自导演视角言之，拍摄风格电影的动力来自何处？期待透过风格电影的独特形式展现何种意念？观众的反馈对风格电影的发展又有何等影响？让我们随著三位嘉宾，一同对话风格电影（ CultFilm ）。
何谓风格电影？
史航：对于“风格电影”，我个人的定义是冷门、重口的电影。风格电影给大众的印象一般是很冷门，但事实上有不少人热衷于此，这主要是因为其“重口”的特点。“重口”这种特性会吸引特定受众，对“重口”的喜恶可以被用来划分人群，甚至可以被用来界定不同人之间能否和谐相处。因此，风格电影也可以说是一种接头暗号型电影，同样喜欢风格电影的人，相互之间就会有一种心灵的印证，会觉得对方是自己人。
通过这类风格电影，两位导演想要展现什么样的意涵？
忻钰坤：就像史航老师说的，风格电影是一些特定受众之间互相识别、互相交流的一个共通点，它是对主流文化之外亚文化的体现。风格电影有其特有的对人性、故事、或者风格的阐释。很多风格电影，像李少红导演的《银蛇谋杀案》，对于现实的关照和反思，有时甚至高于主流电影，我认为风格电影所反映的亚文化与主流文化是互补的。
王一淳：我认为风格电影展现的是个人趣味，它是带有鲜明个人风格的取舍结果。不论是穿衣服、写文章、还是拍电影，我们在有意无意之中都建立了自己的风格。如果一个导演任何风格的电影都可以驾驭，也许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每个风格都没有被演绎到极致。
拍摄风格电影的动力是什么？
史航：作为一个风格电影的导演，首先要做的是用电影治愈自己，之后如果恰好这个电影还能治愈别人，导演和自己的受众就会有一种“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的惺惺相惜。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与导演互为知己。因此，风格电影的导演需要去”发现”自己的受众。很多时候，我们以票房作为一切的衡量标准，但票房无法解决内心问题，这时你就会在乎别人是否理解你，”一人知我，不恨天下”。有的电影打动消费者，而有的电影打动消费者中的知己，每个导演一开始都应该有自己的取舍。
王一淳：我把自己的感悟和我最欣赏的趣味表达出来，这就像是发出信号，给大家选择的机会。后来很多人认可我的感受，欣赏我的风格，这就好像是有人响应我发出的信号。我觉得这种过程是十分惊喜的。本来拍摄这部电影可能更多是基于经验或本能的表达。但发出信号以后得到大家的肯定，对于自己的风格就会更为坚定地坚持下去。例如《黑处有什么》是关于日常生活平静表象下的危机，这来自我的生活经验。后来它上映并得到大家的认可，于是我在生活中越来越多地留意，那些温吞生活表象下的东西。因此，与观众互动的过程，也是强化自己风格的过程。
忻钰坤：我觉得《心迷宫》不会是大众普遍喜欢的作品。但随着很多看过大量电影的影迷日渐不满足于常见电影的讲述方法，《心迷宫》反而能填补他们对新叙述方法的需求。我看了大家对我电影的评论，不少人自称资深影迷，他们说从我的电影里看到了诺兰、科恩兄弟的影子。看到这样的评论我很开心，因为自己做的东西被我所期望的那批观众看到了、理解了。当我的第一部电影拍出来，这个还不能说有完整风格的影像被大家认可，给了我很大的自信。也是因此，我想把这个还不能称之为完整风格的小苗养成、养大，所以我的第二部电影《爆裂无声》会延续和发展上一部的独特风格。
两位导演怎么看待对方的电影？
忻钰坤：我特别喜欢韩国导演奉俊昊的电影《杀人回忆》，我认为对这种影片的认同是跨越国别和民族的。看到王一淳导演的《黑处有什么》，我好像真的看到我们自己的《杀人回忆》，更可贵的是，这部电影来自女性视角。作为女导演，可以处理很多男导演难以体会的细腻之处。而且自电影看，导演显得很成熟，很难想象这是一部处女作。
王一淳：我是 2015 年去的 FIRST 青年电影展，听到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心迷宫》，后来看到影片确实被惊艳了。《心迷宫》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乡村魔幻现实的故事，这种魔幻现实的分寸很难拿捏，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为了悲悯而悲悯”。但心迷宫份外可贵的地方在于，它用一个很烧脑的形式，讲了一个非常魔幻现实的故事。导演把他自己的态度隐藏得特别好，我觉得这些都是很难做到的。
如何看待小众电影近年来的发展？
忻钰坤： 今天，市场里面有很多大众娱乐型的电影，不过已经有不少观众认为这类电影太多了。《心迷宫》得到认可，也说明有观众喜欢这些相对小众、严肃的电影，而且这个观众群体在扩大。有的观众可能开始只是被朋友带来看《心迷宫》这个电影，但看完以后虽然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和其它大多数院线电影不一样。因此在当下环境中，还是有新的观众能持续地看到，慢慢地接受，并且反过来关注更多青年导演的电影。
史航：在类型片中我们是在见证自己的观摩经验，观众很容易从类型片中看到之前看过的电影的影子。这样的电影看多了，自然会感到腻烦，也正是因此，这些没有底线的商业片正在竭泽而渔，用宣传营销的方式抢票房。观众日渐无法忍受已经看腻了的商业片没有底线地圈钱，于是反而回过头在文艺电影中，追寻见证自己的生活经验。当一个电影唤起我的生活经验时，它其实是帮我找回了一部份生命，这种电影把我生命的某一段点亮了。
王一淳：像这几年的很多电影，例如《八月》和《路边野餐》，他们的个人风格都很强烈，导演本身也没期待所有人都懂这样的影片。我认为出现这种现象，可能是因为成本的降低和技术的进步，使得个人表达变得相对更容易实现，也因此带来了表达上的自由。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梦想？其实大家不妨从写一个剧本开始，甚至可以拍一些相对低成本的东西，说不定拍出来以后，也会有很多同好看到，得到很多认可，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很愉快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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