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歌：文人袖中雅物，究竟值多少钱？

文 | 荆歌

据说古代文人家里有一两百把扇子的，乃是平常事。夏天到了，他们出门就会拿上一把，开合之间，赏字画，邀清风。而且每次出来，都不重样的。这很奢侈哦，一两百把扇子，古代文人真的是好有钱！

这里所谓古代，大抵是指明清时期。有明以来，折扇盛行。它既是文人雅士的玩物，也是装逼的道具。这种古风，到了今天，其实尤盛。扇子收藏，呈现出越来越热的趋势。当然，它不再是文人的专属，甚至不再是普通文人玩得起的东西了。今天的古董艺术品，已经是步入了资本收藏时代，市场用热钱来洗牌，哗啦啦一次次洗，把好东西都洗到有钱人的手上。文人在今天还有什么地位？凭什么去赢得地位和财富？一柄折扇，本来应是文士手中雅物，现在却与文人渐行渐远。扇子上风雅的书画，尽管依然是离不开文人，依然是文人生产制造，但消费的群体，却不再是文人自己。真要哀叹一声“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了！

扇子的价值，可以从三方面来讲：第一，当然是扇面上的书画了。这个很好理解，如果是齐白石、张大千画的，如果是弘一、于佑任写的字，那当然很贵，一把能抵芸芸书画家千把万把。然而此其一。昂贵的扇子，常常还因为其扇骨的珍贵而价比黄金。以前好像评价一把扇子的标准，主要还是扇面。据说那时候人家买扇子，都是冲着扇面去的。甚至有的把扇子买到手，揭下扇面，随手就把扇骨扔了。当然卖方的作为，常常也是这样。你买了这个扇面，我就送你一把扇骨。但是不知从哪天起，主仆的位置似乎悄悄颠倒了。许多人买扇子，竟是冲着扇骨而去。当然，贵的扇面还是贵，但是它的价值，和扇骨分离了。扇面是扇面，扇骨是扇骨了。扇骨在收藏中，悄然成为了独特的一门。

▲笔者画扇

所以说扇骨的好坏，成了衡量一把扇子好坏的重要因素，不仅重要，而且非常重要。那么，什么样的扇骨才是好扇骨呢？或者换个俗点的说法，就是什么样的扇骨才值钱呢？

首先它要制作得好。因为玩家甚多，所以制扇在江湖三百六十行中，显得有些特殊了。就像玉雕、制壶一样，搞牛逼了便是大师。玉雕大师、紫砂壶大师、制扇大师，和打铁的、弹棉花的工匠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没听说过有打铁大师和磨剪刀大师的。扇子做得好，取材、形制，种种细节，都是美轮美奂，高人一筹。同样一把竹子做的扇骨，通常只是几十元几百元，而有的人做的，却要卖到几万。出了几万，还拿不到货，要排队，耐心等上一年半载。

这还说的是素的竹扇骨，不带刻的。要是上面有了刻，若也是大师所刻的话，那个价格就不太好说了。明清两代，以及民国，有许多刻扇骨的牛人，当时可能不兴叫什么大师吧，他们在扇骨上以刀代笔，以刀行笔所不能行之事，花枝招展，春风十里。杨龙石、支慈庵、金西崖、花剑南、许修直、徐素白，这些人的手艺，在藏界备受推崇，一扇难求。然而当代竹刻名家安之先生一向反对在扇骨上雕刻，他认为一副好的扇骨本身已经是独立的作品，已经完美，再施雕刻，实属蛇足。并且他对自己所藏的一把明代扇子视若拱璧，他认为那柄扇子的尺寸比例、线条、气度，以及审美趣味已然炉火纯青，后世万般皆为众山之小。

▲沟里名家范节庵刻扇骨，笔者收藏名家范节庵刻扇骨，笔者收藏

▲李青波刻扇骨，笔者字

除此之外，选用什么样的竹子，也决定了扇子的品位档次。首推当然是湘妃竹啦。那君山脚下，从尧舜的传说而来的竹子，其斑斑清泪，如花瓣浮水，如卷云在天，历来为有闲阶级所珍。当然现在真正的湘妃竹已经很少，市场鱼目混珠，许多产地可疑面目暧昧的所谓湘妃，其实只是一些类湘妃，“梅妃”、“黑妃”种种来路不明的叫法，让市场一片欢腾而混乱。我曾在市上淘得老湘妃扇骨一根，蜡底红花，清清爽爽，漂亮极了。原本打算镶嵌紫檀，以作镇纸之用。后来又改变想法，去请扇庄老师傅另找一根花样相仿的湘妃竹，重新制成一柄扇子。但是扇子做出来，总是不能如意。一新一旧，高下立判。强作鸳鸯，总显别扭。

▲斑竹扇骨

梅鹿、凤眼、紫竹、棕竹、佛陀竹，用来做成扇子的竹头，名目繁多，不一而足。还有象牙、檀香、黄杨之类。就我本人的趣味，最喜欢的还是清水玉竹，线条流畅，形制脱俗，也没有玳瑁象牙等华丽的装饰。不求其贵，但得其雅。夏天一柄在手，可以邀清风，可以去心火。开合之间，书画掩映，墨香隐约。玩扇子，就是玩个文气。而像高晓松拿着那把大扇子，倒像是个江湖上卖艺的，它定然不是从明清时期的文人家里流出。

本文原标题：《开合之间清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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