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再次看到李状元的时候,李状元已经成了礼部侍郎,全权负责禅让事宜。
皇帝沉着脸,对侍卫甲说,你猜老李会不会突然跳起来,一招袖里剑捅死老妖婆?
侍卫甲摇了摇头。
皇帝又说,我总觉着老李是被逼的,其实他的心还是在我们这里。
侍卫甲扶额,说陛下你哪里来的自信?
李状元站在高台上,已经读完那一长串洋洋洒洒的文章,说的都是什么天命所归,都是什么奉天承运。
今日,该当是皇位禅让,女王荣登大宝。
皇帝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走到阶前。
皇帝一伸手,从两侧甲士的腰间抽出一柄长剑,长剑锋芒似雪,砭人肌肤。
皇宫大内里仅剩的几个侍卫,此时都默默站到了皇帝身后。
长阶的尽头,是銮驾之下的太后。
皇帝举剑,剑锋对准太后,群臣一片哗然,却又觉得今日场景更在情理之中。
李状元在高台上看不出喜怒,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没有人知道皇帝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太后,是不是有诸多后手,是不是有某些将军或者重臣悄然倒戈。
太后知道,一个倒戈的都不会有。
但皇帝还是笑了,皇帝纵声大笑,用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法子。
皇帝长剑斜指,厉声断喝,从小到大,他所亲身经历的,耳闻目睹的,一切关于太后的罪行,都从他口中崩出。
言辞如刀,刀刀刻骨。
皇帝大笑道:“你倒行逆施,祸乱皇室,杀人如麻,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你不该死,这天下间还有谁是该死的?你既然该死,朕身为天子,自然该举剑杀你!”
皇帝站在长阶最底端,仿佛有浩然之气冲霄而起,沛莫能御。
皇帝扫视群臣,又是一声长笑,厉声喝问。
“众爱卿,你们说此人当杀不当杀!”
声震九霄,无人敢答。
皇帝笑着,眼角还带着泪痕,他一步步向前踏去,侍卫们挥剑开路。
太后阴沉着脸,她麾下的甲士蜂拥而上,血花与剑光同时飞舞。
皇帝说,母后啊,你即将登上天下最高的位置,难道没有一点旧情顾念么?我跟大哥刚刚出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从此只做一个母亲,挺好的?
太后看着皇帝一步步逼近,那把长剑很快有了缺口,断折,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少。
终于,皇帝身后的侍卫们都已经倒下,皇帝踉跄不稳,断剑拄地。
他听见太后的声音,遥远得像从天际传来。
太后说,能君临天下,朕为什么一定要顾念那些东西呢?
皇帝咬着牙,大笑着说,好,好,果然当杀!
皇帝再一次扫视群臣,目光最后停在李状元身上,“不过既然没人说母后你该死,那么该死的人就是朕了,母后,那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太后居高临下,望着皇帝说,你放下剑,走完禅位的礼仪,我饶你不死。
太后又补了一句,还有你那些侍卫弟兄不死。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走完禅位的礼仪,就有满门抄斩。
皇帝明白,他回头,看到血泊里的侍卫们,侍卫们还有一息尚存的,大声喊他,让他不要低头,无论如何都不能低头!
皇帝恍惚了,他下意识望向李状元。
李状元负手站在高台上,看不清模样,如今乃是礼部侍郎。
皇帝想起李状元的话,不如算了吧,千难万难,继续下去满门抄斩。
斩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三十二个明知无望,却还为了一腔孤忠陪自己胡闹的兄弟。
皇帝攥紧了剑,忍不住又是一阵长笑,笑声渐渐呜咽,如鬼哭狼嚎,最后复归沉默。
咣当。
许久,皇帝丢了剑,凄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