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饼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同事。“大饼”这个别号出自她对自己的调侃:“生得好一张又白又圆的大饼脸。”其实她的脸远没有她自我调侃的那么大,天生一张圆脸,加上年轻充足的胶原蛋白和白得发光的好皮肤,往人群里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有着一张圆圆脸的姑娘。
当时同一批进公司的人里,大饼是最为出名的,只因为工作的第一年她就花了半年的工资买了一个名牌包包。那个时候我对名牌知之甚少,曾经在服装城买了一个假名牌包而不自知,不自知的不是它是赝品,而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牌子,只觉得那个包小巧别致而已。
大饼将新买的名牌包带到办公室,年长几岁的女同事对大饼说“你这包是新款呀”,拿着包左盯右瞧,看似欣赏,实则试图一辨真伪。于是公司里开始流传大饼是个“富二代”,连她进入公司的途径也变得神秘起来,新人、老兵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午休的时候,大饼不再跟我们外出拼餐,每天中午到楼下的“7-11”买一个饭团便是一餐。大家以为她减肥呢,她倒是坦然地说,因为那包预支了半年工资,接下来她只能勒紧裤腰带度日了。
于是公司里关于她的流言又转了风向: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半年后大饼从那家公司离职,一年后我也换了工作,我俩再见面已经是三年之后。我在蓝色港湾的单向街书店参加一个作家的分享会,刚出门,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入时的女生,我没认出她来,倒是她大声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大饼笑着对我说。
我觉得她似乎长高了一些,低头一看她踩着一双细跟鞋,穿了一身职业装,我虽然看不出牌子,但能看出剪裁得体,质感很好。她拎着的也不是当初那个让自己吃了半年廉价午餐的包,但依然是名牌。
“你倒是变得让我都认不出来了。”我回应道。
我们在咖啡厅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聊起曾经短暂共事的经历。大饼说:“你们当时都觉得我特别虚荣吧。”
我不置可否地微微笑着。她一副了然于胸却并不特别当回事地接着说:“我能理解,但是我对‘虚荣’的定义跟大家不太一样,对外是虚荣,对内是欲望。我买那个包不是期望别人对我另眼相看,而是我背着它会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为了还信用卡,光靠节流当然是不行的,还得想办法开源,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都苦学英文,周末去参加各种职业分享沙龙,半年后我离职就是去了一家外资企业。”
我恍然大悟,原来每天中午大饼啃着饭团在街心公园抱着的是一本单词书。